夜色中的青云观,比往日多了几分肃穆与凝滞。冯宇拖着疲惫不堪却强打精神的身躯归来,立刻被等候已久的苏小小和青云子迎入静室。
“怎么样?钱经理他......”苏小小急切地问道,话未说完,便被冯宇苍白如纸的脸色和几乎要虚脱的状态吓了一跳,连忙扶住他。
“无妨,只是魂力消耗过度。”冯宇摆了摆手,在苏小小的搀扶下坐下,接过青云子递来的温养魂魄的汤药一饮而尽,一股暖流散入四肢百骸,才感觉那刺骨的虚弱感缓解了些许。
他没有隐瞒,将回龙山内与钱富贵的对话,以及那个大胆的“阳谋”计划,原原本本地告知了两人。
苏小小听得心惊肉跳,尤其是听到冯宇要充当诱饵,扮演“贪婪”的判官时,更是急道:“这太危险了!你现在这个样子,怎么经得起折腾?万一幕后黑手真的狗急跳墙......”
青云子道长亦是眉头紧锁,抚须沉吟道:“钱道友此计,虽能打破僵局,但确如刀尖起舞,凶险异常。冯小友,你魂魄之伤未愈,强行扮演‘恢复’状态,恐会加剧伤势,甚至动摇根本。”
冯宇何尝不知其中的风险?他苦笑道:“道长,小小,我知道危险。但眼下局势,阴隙如累卵,邪种潜伏在侧,幕后黑手虎视眈眈,我们若再不主动出击,只会更加被动。钱经理的计划虽是险招,但也是目前唯一能引蛇出洞、毕其功于一役的办法。”
他看向苏小小,眼神带着歉意和坚定:“小小,对不起,又要让你担心了。但这一次,我们可能离真相最近,也必须有人去冒这个险。”
苏小小看着冯宇眼中那不容动摇的决心,知道自己再劝也是无用。她用力咬了咬下唇,将担忧和眼泪强行压下,重重地点了点头:“我明白了。你需要我做什么?”
冯宇心中涌起一股暖流,握住她的手:“你和欧阳先生那边,需要配合我们,将我要‘恢复’以及觊觎回龙山‘神性本源’的消息,‘不经意’地泄露出去。渠道要隐蔽,但要确保能传到该听到的人耳朵里。”
“这个交给我和欧阳先生。”苏小小立刻应下,她明白信息战的重要性。
冯宇又看向青云子:“道长,接下来几日,恐怕要劳烦您,帮我营造出一种‘伤势快速恢复’的假象。可能需要动用一些观内的灵药,甚至......制造一些能量波动的异象。”
青云子沉吟片刻,颔首道:“此事不难。贫道可布下‘聚灵归元阵’,汇聚山间灵气,再辅以一些固本培元、光华外显的丹药,足以从外部营造出你伤势好转、修为精进的表象。只是......这于你魂魄内里的伤势,并无实质益处,反而可能因外部能量刺激,加重你的负担。”
“无妨,我能承受。”冯宇语气平静,眼神却如磐石般坚定。
计划既定,各方立刻悄然行动起来。
苏小小通过加密渠道联系了欧阳先生。异人协会盘根错节,与三教九流皆有联系,是散布消息的绝佳渠道。很快,一些模糊的、关于地府判官在回龙山得了天大好处、伤势即将复原,并与守园的阴神因“宝物”分配产生龃龉的小道消息,开始在江城某些特定的、隐秘的圈子里悄然流传。
与此同时,青云观后山,一座偏僻的竹林内,青云子亲自出手,布下了“聚灵归元阵”。阵法引动,方圆数里的天地灵气如同受到召唤,缓缓向竹林汇聚,形成淡淡的灵雾。冯宇盘坐阵眼,周身被灵雾笼罩,服下特意准备的、能激发气血、显化异象的“百草煅魂丹”,配合阵法之力,刻意引导体内残存的功德之力和药力外放。
一时间,竹林中灵气氤氲,偶尔甚至有微弱的金光从冯宇体表一闪而逝,看起来确实像伤势大好、修为有所精进的模样。当然,只有冯宇自己知道,每一次刻意引导能量外放,都如同在撕裂他本就脆弱的魂魄,带来钻心的疼痛,但他都咬牙忍了下来。
这番动静,自然瞒不过有心人的眼睛。
澜商国际物业经理办公室内,钱富贵站在窗前,看着西山方向那隐约可见的灵气波动,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鱼饵已经洒下,就看鱼儿什么时候咬钩了。
西郊密林,那片曾被阴隙爆发波及、如今被官方严密监控的区域边缘,一道如同阴影般模糊的身影,悄无声息地潜伏在一棵古树的树冠中。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空间,落在了西山青云观的方向,又扫过回龙山,最终,一道极其隐晦、充满贪婪与恶意的意念,如同无形的触手,小心翼翼地探向了回龙山老墓区那块阴煞石的方向。
而在江城某个不为人知的阴暗角落,一个浑身笼罩在黑袍中、气息如同深渊般难以测度的身影,缓缓睁开了眼睛。他面前悬浮着一面水镜,镜中正显现出西山灵气汇聚、以及回龙山死寂的景象。黑袍人发出了一声低沉沙哑、仿佛金属摩擦般的笑声:
“恢复?觊觎神性?内讧?呵呵......有意思。钱富贵,你终于忍不住要动手清理了吗?还找来了地府的小判官做帮手......可惜,你们太小看‘圣祖’留下的后手了......”
他伸出枯瘦如柴、指甲漆黑的手指,轻轻点向水镜中回龙山的方向,一丝极其隐晦、带着指令意味的邪异波动,无声无息地传递了出去。
风云,已然开始搅动。
第三天傍晚,冯宇正在竹林中强忍着痛苦“表演”,怀中的地府工作机,在沉寂了多日后,屏幕忽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自动开机了!虽然能量指示依旧极低,但似乎恢复了一丝基本的通讯功能。
几乎是同时,一条来自未知号码的加密信息,突兀地出现在了屏幕上。信息内容极其简短,只有四个字,却让冯宇瞳孔骤然收缩:
“小心青云。”
发信人未知,信息内容更是石破天惊!
小心青云?是指青云子道长?!这怎么可能?!
冯宇的心脏猛地一沉,一股寒意从脊椎骨窜起。这条信息来得太诡异,太突兀!是离间计?还是......真的发现了什么?
他下意识地看向不远处正在维护阵法的青云子。老道长仙风道骨,神色平和,正全神贯注地调控着阵法灵气,怎么看都不像包藏祸心之人。
但这条信息,像一根毒刺,扎进了冯宇的心里。在这个关键时刻,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可能影响整个计划,甚至决定生死。
他不动声色地将信息删除,脸上维持着平静,心中却已翻江倒海。
是相信一直以来并肩作战、德高望重的青云子?还是对这来历不明的警告宁可信其有?
他想起青云子一直以来对他的照顾和救治,想起他面对阴隙危机时毫不犹豫的出手......理智告诉他,青云子值得信任。
可那条信息,以及发送信息之人能精准定位到他刚刚恢复一丝能量的地府手机......这背后隐藏的东西,让他不敢掉以轻心。
他决定,暂时按兵不动,暗中观察。在真相大白之前,对任何人都保留一分警惕。
就在他心绪纷乱之际,回龙山方向,异变突生!
一股强烈无比、混合着冲天怨气与精纯邪念的能量波动,如同火山喷发般,猛地从老墓区那块阴煞石所在的位置爆发开来!漆黑的邪气光柱冲天而起,瞬间染黑了小半边夜空!整个回龙山剧烈震动,甚至连远处的青云观都感受到了清晰的震感!
“不好!邪种动手了!”冯宇、青云子、以及观内的苏小小同时脸色大变!
钱富贵的计划生效了!幕后黑手果然被引动,提前发动了!
然而,这爆发的强度和时机,似乎比预想的还要猛烈和提前!
“走!”青云子当机立断,袖袍一卷,带着冯宇和苏小小,化作一道青光,朝着回龙山方向疾驰而去!
冯宇强压下心中的种种疑虑和身体的极度不适,眼神锐利如刀。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