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 断魂泽澄忆，莲心抗迷忆
处暑的断魂泽像铺了层墨绿色的绸缎，水面平静得不起一丝波澜，却泛着诡异的荧光，风一吹就皱起细密的涟漪，涟漪里会浮出模糊的人影——那是被泽水困住的人最难忘的前世片段。这里的水底长着“忆魂藻”，藻叶像透明的丝带，会顺着水流缠上人的脚踝，越挣扎缠得越紧，绝命崖的抗索籽种下去，根须被忆魂藻缠得透不过气，叶片被泽水浸得发涨，没多久就烂成了一团黏液——可今天，泽边的固泽台却冒出了片靛青，是莲心社送来的“抗忆籽”从浅滩的泥里钻了出来。靛青色的叶片上布满星形的气孔，能把泽水里的迷忆成分过滤出去，像装了个“忆滤器”，叶柄里藏着“澄忆丝”，周医师说那是“天然清醒剂”，能让人在回忆洪流里守住当下的意识，根须在水底织成镂空的网，网眼里结着透明的“拒水胶”，既能挡住忆魂藻缠绕，又能从泽水里吸收纯净的养分，叶心藏着个淡蓝色的花苞，像握着颗能映照现实的琉璃珠。
“真能在忆海里活！”泽主划着只独木舟，舟边绑着根长杆，杆头缠着抗忆籽的叶片标本，蹲在固泽台边，看着忆魂藻的丝绦一靠近抗忆籽的根须网就被拒水胶弹开，“周医师说这澄忆丝是‘现世锚’，比和尚的念珠还管用，俺先前还怕它被前世回忆缠得乱长，现在看，就是藻叶最密的时候，它的根网也能在水里摆得整整齐齐！”他婆娘提着个瓦罐，里面是从绝命崖学来的“澄忆浆”，正往浅滩的水里撒，淡蓝色的粉末遇水就化成雾，涟漪里的人影一沾就散，“你看这浆，加了抗索籽的断惑丝粉末熬的，能帮着澄忆丝守现世，还能让拒水胶更滑，让忆魂藻抓不住根须，比往水里撒石灰强——石灰会杀死鱼虾，这浆只克忆魂藻。”
林默站在泽边的望泽台，台面铺着防腐的木板，板边围着半人高的木栏，栏上挂着串晒干的忆魂藻，用来测试泽水的迷忆浓度。他身边的木箱里装着新铸的“澄忆章”，章面是带星孔的靛青叶托着淡蓝苞，根须网在水里舒展，旁边刻着“澄”字，星银的纹路在水光里泛着清亮的光，像能把混乱的回忆都澄清似的。“雷去南边的轮回谷了，”他对撑着竹篙过来的泽主喊，声音被水汽润得有点闷，“那边的谷里长着‘轮回花’，花瓣落在哪，哪就会重现过去的场景，让人分不清今夕何夕，谷底的溪水还会让人忘记自己是谁，我让他带些‘抗轮籽’——是抗忆籽和悬魂梯的抗幻籽杂交的，澄忆丝能防场景重现，拒水胶能改成固忆胶，星孔叶能过滤忘忆溪水。”
黑寡妇穿的麻布衫浸过拒水胶，是断魂泽的老渔人给泡的，说“能防泽水沾身”，外面罩着件缀着贝壳的蓑衣，防忆魂藻往身上飘，脚上穿的木屐绑着铁环，踩在湿滑的台面上不打滑。她手里攥着捆扎着红绳的醒忆草，正往固泽台边缘的水里插，草茎里含着抗忆籽的澄忆丝标本，红绳在水面浮着，像条隔开回忆与现实的界线，忆魂藻的丝绦一碰到就缩成一团。“这叫‘忆障’，”她对帮忙的村民说，“醒忆草是泽里唯一能在忆魂藻丛里活的草，能把迷忆水汽挡在台外，澄忆丝标本能引着抗忆籽的叶片往光照足的地方转，星孔过滤得更干净，还能借草叶给根须网挡挡水流冲击。”她指着泽里挖的“导藻沟”，“那是按无回谷的法子挖的，把密集的忆魂藻引到泽外的荒塘，沟壁铺着抗忆籽的根须标本，能引着根须往沟边长，让拒水胶借着水流在根外结得更厚，比人划着船捞藻省事多了——藻被引走了，迷忆气就淡了。”
丫丫和阿苗躲在望泽台的避水棚里，棚顶盖着茅草和油布，棚角挂着串风铃，风一吹就响，用来提醒大家活在当下。画纸铺在垫着油纸的木板上，免得被水汽打湿，丫丫的笔尖沾着拒水胶调的颜料，画出来的线条在潮湿里也不会晕开。画纸上，抗忆籽的根须网在水底织成大片，澄忆丝在叶柄里像银线般缠绕，导藻沟的忆魂藻顺着沟壁往荒塘流，醒忆草在台边的水里排成排，像道挡忆的墙。“这是给轮回谷的人画的，”丫丫用蓝笔在画纸上标着忆魂藻的分布，特意把抗忆籽的位置画在迷忆气与清水的交界，“阿苗说要标清楚‘叶带星孔滤，根网拒藻缠，沟导迷忆去，不怕往事牵’，让他们知道这籽是怎么跟回忆幻象打交道的——不是硬挡，是会滤、会醒、会借力。”
阿苗的皮包里装着本《断魂泽种药要诀》，是她和周医师根据迷忆特性改的，里面记着“如何在固泽台的浅水区播种”“怎样用醒忆草挡迷忆气”“藻叶最密时如何给花苞套澄忆罩”，每页都贴着带星孔的叶片或拒水胶的标本，摸上去滑溜溜的，还带着点清凉的水汽，不像忆魂藻那样黏腻。“这是给泽主的，”她把册子递过去，指着其中一页的插画，“您看这澄忆罩，用竹篾编个镂空的小罩，外面涂着澄忆浆，既能挡忆魂藻沾花苞，又能让澄忆丝的气味散出去，比用布包着强——布会吸水沉底，这罩子能浮在水面。”
从绝命崖跟来的药农老郑，正教村民们用“抗忆取籽器”——这是老铁匠特意改的，柄是空心的竹竿，里面装着醒神草粉，能提神防迷忆，头上的小网带着拒水胶涂层，能在水里捞起拒水胶包裹的籽，网眼还能过滤掉忆魂藻的丝绦，“看见没？这器子上的总章印刻在竹竿的防滑纹上，再滑的水也握得稳，就像咱们莲心社的人，再乱的回忆也扰不了当下！”
周医师背着药篓在断魂泽转悠，篓里的抗幻籽裹在防水布里，是悬魂梯的梯主特意选的抗逆品种。“你们这的泽水里有‘迷忆虫’，”他用镊子夹起只半透明的小虫，放在澄忆丝标本旁，虫立刻翻了个身死去，“得往播种的根须网边撒些艾草粉，驱虫还能增强澄忆丝的效力，我已经让林默从村外运了几筐，就堆在导藻沟起点。”他指着水里的芦苇，“这种草的根能在泽水里活，还能指示迷忆浓度，长得直的地方迷忆气淡，让抗忆籽的根往那长，错不了。”
雾稍散的清晨，村民们忙着给抗忆籽的叶片清理沾着的忆魂藻丝，让星孔更通畅，往导藻沟里补铺根须标本；藻叶最密的黄昏，又往水里撒澄忆浆，帮着澄忆丝守现世。抗忆籽的靛青色叶片在断魂泽里像抹冷静的色，星孔里滤出的水珠滚落时带着微光，拒水胶在根须网外结得越来越厚，把忆魂藻挡在网外，抗忆取籽器挂在避水棚的柱子上，竹竿里的醒神草粉始终散发着清味，没被迷忆气盖过。泽主炖了锅泽鱼汤，鱼是从导藻沟里捞的，带着点清甜，汤里加了点抗忆籽的嫩叶，香气混着澄忆丝的清凉，漫得半泽都是。
避水棚的木桌旁，泽主举着个陶碗，里面盛着自酿的芦苇酒，酒里泡着晒干的澄忆丝标本，喝着带点微涩的清爽，“俺们这地方，祖辈都说‘断魂吃人’，多少人陷在回忆里不肯出来，最后沉在泽底喂了鱼虾，是莲心社让俺们知道，再浓的忆雾也能长出守得住当下的绿。这抗忆籽不光长叶，还长心气，让俺们觉得这被往事缠着的日子，也能过得踏实。”他把酒碗往水面上一倾，酒液滴进水里，没一会儿就把周围的忆魂藻丝冲散片清明，“这碗酒敬断魂泽，敬莲心社，更敬这水里的绿芽——它能澄，俺们就能在断魂泽活出个样！”
众人跟着举杯，芦苇酒的清混着鱼汤的鲜，在喉咙里润出股劲，连带着被迷忆气搅得发沉的脑袋都清醒了些。有个在泽边看见过世爹娘幻象差点下水的老汉摸着抗忆籽的叶片，粗糙的手掌在星孔上蹭了蹭，突然笑了：“俺先前总觉得爹娘在水里叫俺，脚都抬到水边了，是这芽的叶片蹭了俺的手，冰凉的让俺醒了神，就没见过这么懂现世的芽，叶片带孔能滤忆，根还会吐胶拒藻，比老渔人的醒木还管用。莲心社的好，就像这澄忆丝，把日子里的往事尘烟都滤干净了，让人活得真切。”
黑寡妇看着木桌旁的身影，看着固泽台的绿芽在泽水里越扎越牢，突然觉得这断魂泽的回忆都带着点温柔。她知道，这些抗忆籽会在泽里织满澄忆网，这“澄忆章”会激励更多人向沉溺的回忆宣战，这《断魂泽种药要诀》会让轮回谷、忆梦滩都长出能与过往和解的绿。而莲心社的故事，会像这抗忆籽的星孔叶，在回忆的洪流里滤出清醒的当下，让每个听到的人都知道，曾经有群人，用智慧和坚韧，让绿色澄清了迷忆，让莲心在最易沉溺的地方扎下了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