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昭月的手还在发烫。
她低头看掌心，那道细红线像活了一样，顺着血脉往手腕爬。刚才在东华门燃尽的黑凤凰，留下的羽毛已经化成灰，可她知道，真正的源头还没断。
谢陵舟走在她身侧，大氅被晨风吹起一角。他没说话，但手一直贴着剑柄。苍雪还没归鞘，寒气压着周围的空气，连呼吸都带着白雾。
玄甲军已经在皇陵外列阵。暗影从高处跃下，单膝跪地：“主上，四角已封，无人进出。”
谢陵舟点头：“准备火油、铁链、破阵符。”
“是。”暗影起身退开。
凤昭月往前走了一步。地面开始变色，原本青石铺就的台阶泛出暗红纹路，像是干涸的血渗进石头里。她抬脚踩上去，脚下传来震动。
“有阵。”她说，“黑火纹污染了地脉。”
谢陵舟皱眉：“能走？”
她没回答，直接从袖中取出那片残羽。羽毛轻得几乎抓不住，但她用指尖捏紧，闭眼三息。
天机眸亮起金光。
眼前景象变了。地下宫殿浮现出来，符文流转，三百根铁钉围成圆阵，中心插着半块焦石。母石残骸正在吸收怨念，一点点复苏。
她睁开眼，把羽毛按在掌心。
火纹跳了一下。
不是燃烧，是共鸣。红线突然发烫，她咬牙忍住痛，将羽毛点燃。灰烬飘起，随风划出一道红线，直指皇陵深处。
“那是路。”她说，“只有跟着灰烬走，才不会触发陷阱。”
谢陵舟看了她一眼：“你撑得住？”
她没说话，迈步向前。
红线落地的地方，地面裂开细缝，露出倒刺铁钉和刻满咒文的铜片。只要踏错一步，就会引动幻象攻击。
谢陵舟走在前面，苍雪出鞘半寸，剑气扫过两侧。几根看不见的丝线被斩断，三个傀儡从墙后倒下，脸上涂着黑符。
“裴仲留的机关。”他说，“配合玄冥教的术法。”
凤昭月跟在他身后，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断臂处的布条又湿了，血顺着指尖滴落。但她没停下。
红线一路延伸，直到皇陵最深处的祭坛前。
这里曾是前朝护国大阵的核心。石台中央有个凹槽，形状像凤凰展翅。四周墙壁刻满符文，但现在大部分被黑纹覆盖。
“他们改了阵眼。”凤昭月说，“用母石残骸做引，等三百人中招，就能彻底激活。”
谢陵舟走到石台边，伸手摸了摸凹槽边缘。冰凉的石头上残留着一丝热意。
“要启动护国大阵，得有媒介。”他说。
凤昭月看向自己腰间。千机伞还在，但伞骨断裂，机关卡死。这是谢玄给她的最后一件东西，之前用来破控魂阵，已经损毁大半。
她解下伞，放在石台上。
手指划过断裂处，蘸了点血，在裂缝上画火纹回路。血刚落下就燃起来，微弱的金焰顺着金属蔓延，修复每一节机关。
伞面慢慢展开，凤凰云纹浮现出来。
“好了。”她低声说。
谢陵舟拔出苍雪，插入石槽。
剑身震动，地底传来低沉的龙吟。符文一格格亮起，从金色转为白色，护国大阵开始运转。
凤昭月把千机伞放在阵眼上方，伞尖对准剑尖。两件物品接触的瞬间，金焰流转，形成一条稳定的能量通道。
“成了。”谢陵舟说。
话音未落，地面剧烈晃动。
石台下方喷出黑雾，一股腥臭扑面而来。黑凤凰的轮廓从雾中升起，比之前更庞大，双翼展开遮住整个祭坛。
它没有眼睛，但能感觉到它的视线锁定了两人。
“最后一击。”凤昭月说，“它想毁掉阵眼。”
黑凤俯冲而下，翅膀掀起黑焰风暴。石台边缘炸裂，碎石飞溅。谢陵舟拔剑迎上，剑光拉成半月弧线，挡住第一波冲击。
凤昭月站在原地，掌心火纹再次燃起。这次她没保留，把最后一丝力量压缩成金焰珠，猛地掷向千机伞顶。
金焰顺着伞骨冲上剑身，苍雪整把剑亮如白昼。
黑凤再次扑来，目标直指谢陵舟。
他跃起迎击，剑锋直取凤首。可就在接触瞬间，黑雾缠上剑身，腐蚀金焰。
凤昭月冲上前。
她跳起来，抓住谢陵舟的手。两人十指相扣，掌心火纹同时离体飞出，在空中交汇。
火纹旋转成圆，勾勒出完整的凤凰图腾。
一声清鸣响彻天地。
金焰如瀑倾泻，将黑凤凰层层包裹。黑雾尖叫着扭曲，身体裂开，最终化为虚无。
火焰散去，祭坛安静下来。
凤昭月落在地上，膝盖一软，差点摔倒。谢陵舟扶住她肩膀，左手还握着苍雪。
她靠在他身上，喘着气。掌心火纹黯淡到几乎看不见，但那道红线已经延展到手腕，体内有股热流在奔涌。
“结束了？”谢陵舟问。
她摇头：“只是断了他们的手。”
暗影从外面进来，单膝跪地：“邪祟已除，外围封锁依旧。”
玄甲军列队待命，没人敢靠近祭坛。
谢陵舟低头看她：“你还站着。”
她扯了下嘴角：“我说过，我不需要火纹也能走。”
他没说话，只是把手收紧了些。
两人站在阵眼中央，背后是熄灭的符文，前方是未清理的战场。余烟还在飘，灰烬落在石台上，像一场没下完的雪。
凤昭月抬起右手。
掌心那道红线微微发亮。
她忽然觉得，这不像结束。
更像是开始。
谢陵舟的目光扫过祭坛角落。
一块焦黑的石头碎片还在冒烟。
他的手指慢慢移向剑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