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宸殿内,空气凝重得几乎令人窒息。淳于宏负手立于御案前,明黄龙袍在跳跃的烛光下映出他冷硬的侧影。他手中紧攥着一份弹劾太子的奏章,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陛下,”太医令伏跪于地,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太子殿下脉象紊乱,媚毒已深侵心脉,即便日后拔除,于神智根基……只怕也留有隐患。”
“说清楚。”皇帝的声音平静,却蕴含着风暴来临前的可怕压力。
“殿下他……恐难再胜任储君之位,担起江山之重啊!”太医令以头触地,不敢抬起。
殿门无声开启,昭凰一袭玄色宫装步入,她目光如古井无波,扫过战栗的太医,最终落在皇帝手中那份奏章上。
“陛下意欲废储?”她开门见山,清冷的声音打破沉寂。
淳于宏将奏章重重掷于案上,发出沉闷声响:“一个被妖女蛊惑,心智尽失,几近毁掉两国邦交的太子,如何承继大统?如何面对列祖列宗?!”
昭凰缓步上前,神色沉静如水,眸光中透着几分笃定,指尖轻触那决定她皇弟命运的纸张,语气淡然:“太子犯的错似乎还没有陛下的严重,况且太傅不会同意。”
“这,这还能做比较?”皇帝淳于宏眉峰陡然高挑,面色阴沉如暴风雨前的天色,目光如利刃般射来,冷笑中满是讥讽,“宁谨忠?他教导多年,就教出这般是非不分的弟子?!”
昭凰微微仰头,眼神中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坚定与温情,道:“陛下您别忘了,他是您的亲生儿子,从小您可曾好好教导过他?”
淳于宏面色一僵,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他之前如此对你?你竟还为他说话?”
昭凰唇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温和又无奈的笑,轻声道:“谁让我们是同胎姐弟,做姐姐的总要护着弟弟几分。”
淳于宏眼中满是复杂的情绪,沉声道:“我……”
话未说完,殿外已传来内侍急促的通报:“太傅宁谨忠,殿外求见!”
宁谨忠官袍肃整,步履虽显沉重,脊背却挺得笔直。他步入殿中,目光先与昭凰有瞬间交汇,撩袍郑重跪拜:“老臣宁谨忠,叩见陛下。”
“你也是来为那不孝子求情的?”淳于宏语气不善。
宁谨忠抬起头,眼神坚定,毫无避让:“老臣恳请陛下,万万不可行废立之事!”
“不可?”淳于宏猛地转身,龙袍带起一阵厉风,“他之过错,罄竹难书!朕还要留着他,让他将来将这西凤江山彻底断送吗?!”
“陛下!”宁谨忠声音洪亮,带着老臣的铮铮铁骨,“太子殿下乃国之根本,骤然废立,动摇国本!殿下此次是为奸人所害,中毒已深,非其本心之过。若因此废储,岂不正中北幽下怀,令亲者痛,仇者快?老臣教导殿下多年,深知其本性纯良,资质聪颖,只是一时受蔽啊!”
昭凰静立一旁,袖中的琉璃凰羽印传来温热的共鸣。她能清晰地“看到”东宫方向那团紊乱的气息,太子的心脉还在被淡淡的粉黑色媚毒之气疯狂侵蚀、纠缠。
“皇姐……陛下……”一声虚弱而痛苦的呼唤自殿外传来。
太子淳于景轩扶着门框,勉强站立。他面色惨白如纸,眼底猩红与挣扎交织,残存的理智让他强撑着走入殿内:“儿臣……知错……愿受任何责罚……”
“责罚?”淳于宏怒极反笑,指着他的手都在微颤,“你可知你痴迷妖女,疏于朝政,致使边境不稳?你可知因你之过,北幽公主为你挡刀,至今昏迷不醒,险些引发两国战端?!你这孽子!”
太子踉跄跪地,额间沁出大量冷汗,身体因毒素与内心的痛苦而剧烈颤抖:“儿臣……罪该万死……”
昭凰忽然上前一步,声音清晰地响彻大殿:“若我能解此毒,助皇弟恢复清明呢?”
殿内霎时一片死寂。宁谨忠眼中爆发出强烈的希冀,而皇帝则微微眯起眼,审视着女儿。
“你有几成把握?”
昭凰不答,径直走到太子身前,指尖凝聚一点莹白清辉,轻点其眉心。淳于景轩顿时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吼,周身黑气翻涌,几乎要再次失控。
“我在等一个人。”昭凰收回手,语气不容置疑,“至多三日,皇弟便能神智清醒。”
淳于宏凝视着女儿那双洞悉一切的眼眸:“真能完全清醒?若他清醒了呢?”
“那便请陛下,再给他一个机会,一个戴罪立功,向天下人证明他仍是合格储君的机会。”昭凰迎上父亲的目光,“况且,此刻废储,北幽使团看着,国朝动荡,绝非良机。”
就在这时,玄雀如影子般悄无声息地现身,在昭凰耳边低语数句。昭凰眸光微动,转向皇帝:“陛下,北幽太孙耶律齐鸣为探望其妹,已抵达边境,正式请求觐见。此乃缓和两国关系,彰显我西凤气度的良机。”
宁谨忠立刻抓住时机,再次叩首:“陛下!太子殿下若能主持接待北幽太孙,促成两国修好,正是将功折罪之举!老臣……老臣愿以毕生清誉与项上人头,担保殿下必能痛改前非,不负圣恩!”他言辞恳切。
淳于宏的视线在忠心耿耿的老臣、深不可测的女儿、和痛苦不堪的儿子之间逡巡,良久,他深吸一口气,挥了挥手,带着无尽的疲惫与一丝最后的期望:“罢了。昭凰,朕就给你三日。三日后,若此子依旧浑噩……”
“本宫明白。”昭凰躬身,随即扶起几乎虚脱的太子,在他耳边以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冷然道:“淳于景轩,这是你最后的机会。若抓不住,无人能再救你。”
东宫偏殿,耶律齐秀静静躺在榻上,容颜苍白,气息微弱。昭凰坐在榻边,指尖搭在她腕间,细细感知。
“主子,齐秀公主她……”青鸾面露忧色。
“身体之伤可医,”昭凰收回手,眉心微蹙,“但她心神受损,是自己不愿醒来。”
仿佛听到她的话语,耶律齐秀紧闭的眼睫微颤,一滴清泪自眼角悄然滑落。
昭凰俯身,在她耳边轻语,声音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你若就此长眠,才是真正辜负了他拼死挣扎,想要清醒过来的那份心意。”
耶律齐秀置于锦被上的手指,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边关大营,耶律齐鸣看着手中关于西凤朝局动荡的密报,唇角泛起一丝复杂的苦笑。
“太孙,西凤皇帝废储之心似决,我们是否暂缓行程?”
“不必。”耶律齐鸣将密报置于烛火上,看它燃为灰烬,“昭凰公主既仍同意觐见,便说明局势尚有转圜之机。此时,我们更应表现出诚意。”他望向西凤京都的方向,眼前浮现的是妹妹耶律齐秀明媚的笑脸,若她醒来,得知心上人被废……他暗暗握紧了拳。
“传令下去,备足厚礼。本太孙不仅要探望王妹,更要亲自为她,争一个应有的名分与未来。”
紫宸殿暗室内,昭凰指尖莹白光芒持续涌入太子眉心。淳于景轩痛苦地嘶吼,周身黑气如困兽般挣扎。
“忍住!”昭凰声音冷冽,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连这点淬体之痛都承受不住,你确实不配位居东宫!”
太子牙关紧咬,鲜血自唇角溢出,脑海中闪过无数混乱画面——薛彩琪娇媚却虚假的容颜,耶律齐秀挡刀时决绝的眼神,朝臣们或失望或讥讽的目光……
“想想齐秀为你付出的代价!想想北幽阏氏和幽冥教余孽是如何看我西凤笑话!想想你这太子之位,有多少人虎视眈眈!”昭凰字字如锤,敲击着他涣散的心神。
黑气在清辉的逼迫下渐渐消散,太子眼中的猩红再次缓缓褪去一些,取而代之的是逐渐清明的瞳孔和深不见底的痛悔。
“再等等,便能完全根治。三日后,金銮殿上,向陛下,向满朝文武,证明你淳于景轩,还有资格做这个太子。”昭凰收回内力,脸色微显苍白。
她转身欲走,太子在她身后,用沙哑破碎的声音艰难问道:“皇姐……你在等什么?为何……还愿帮我?”
“在等一个能与我同时彻底解除你体内毒的人,且那人是你完全信任的人,”昭凰脚步未停,神色冷峻如霜,眸光中透着不容置疑的决绝,清冷的声音回荡在暗室之中:“因为我需要的,是一个能担起重任的皇弟,一个能让西凤稳定的储君,而非一个被废黜后,引得朝局动荡、让外人有机可乘的失败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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