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老会”。
这个陌生的称谓,带着一种古老而沉重的压迫感,随着顾淮之的邮件,沉甸甸地压在了“星图”和“溪光”每个人的心头。它像一片更浓重、更遥远的阴影,笼罩在刚刚经历过生死考验的他们上空。
新办公室的会议室里,气氛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凝重。沈倦、林溪、陆晨和周雨晴围坐在一起,屏幕上显示着顾淮之邮件中关于“长老会”的寥寥数语,以及陆晨竭尽全力搜集到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零星信息。
“查不到,什么都查不到。”陆晨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语气带着挫败感,“这个名字就像幽灵一样,在公开的网络世界和常规的数据库里没有任何痕迹。连暗网和一些极隐秘的论坛,提到这个词也都语焉不详,或者很快被删除。能做到这种程度的信息封锁,其能量……难以想象。”
“顾淮之特意提到,‘长老会’已经开始关注我们。”林溪看着那行字,眉头紧蹙,“这意味着,我们之前的行动,尤其是挫败乔纳斯的‘涅墨西斯计划’,已经引起了这个更高层级存在的注意。这未必是好事。”
沈倦沉默着,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他的目光穿透屏幕,仿佛在凝视着某个未知的深渊。“普罗米修斯”内部有激进派(乔纳斯)和务实派(顾淮之)的斗争,而现在,一个似乎凌驾于两派之上的“长老会”浮出水面。这个组织的架构、目的、行事风格,全是谜团。
“顾淮之在这个时候抛出‘长老会’,目的何在?”周雨晴提出疑问,“是警告?还是想借这股更强的压力,迫使我们在与他的‘合作’中做出更大让步?”
“两者都有可能。”沈倦缓缓开口,“甚至,可能是一种试探。试探我们对这个更高层级威胁的反应,试探我们的底牌和潜力。”他顿了顿,看向众人,“但我们不能自乱阵脚。无论‘长老会’是什么,我们首要的任务,是尽快让‘星图’和‘溪光’站稳脚跟,拥有足够的自保和反击能力。”
他转向陆晨:“既然外部查不到,我们就从内部入手。顾淮之是目前唯一的线索来源。回复他的邮件,同意就‘技术伦理观察委员会’的构想进行初步探讨,但在会议中,必须将‘长老会’的相关信息作为首要议题之一。”
这是一步险棋,直接与顾淮之进行更深层次的信息交换,但也是目前打破信息壁垒最直接的方法。
接下来的几天,新办公室充满了忙碌而紧张的气氛。“星图科技”的第一批核心团队成员陆续到位,在沈倦和陆晨的带领下,开始了对“创世”项目非核心衍生技术的攻关,首要目标是开发出一套能够证明其价值、又不会暴露核心机密的演示系统。这是他们未来谈判和吸引真正志同道合者的重要筹码。
林溪的“溪光设计”则开始了与“镜界”项目的深度磨合。在严格的安全框架内,她与“辰曜科技”的技术团队进行着频繁的线上沟通。她敏锐地察觉到,在技术对接过程中,对方工程师偶尔会流露出一些对当前项目方向“过于保守”的抱怨,隐约透露出“辰曜”内部似乎也存在不同的技术路线之争。她将这些细微的观察都记录下来,与沈倦分享。
而周雨晴则充分发挥了她的沟通和管理才能,将新团队的日常事务打理得井井有条,同时协助陆晨,利用她的媒体和人脉资源,从侧面搜集一切可能与“普罗米修斯”或“长老会”相关的商业、金融领域的异常动向。
四个人,如同精密仪器上的齿轮,在巨大的压力下高速且协同地运转着。
与顾淮之的第一次关于“技术伦理观察委员会”的闭门会议,安排在一周后。在这期间,沈倦和林溪都刻意保持了外表的平静,但内心那根关于“长老会”的弦,始终紧绷着。
会议前夜,林溪在整理第二天要用的资料时,无意间点开了一个国际数字艺术档案馆的链接,寻找一些跨媒介艺术的案例参考。在档案馆最新收录的藏品中,一组名为《永恒议会》的数码绘画引起了她的注意。这组画风格阴郁诡谲,描绘了一些隐藏在历史阴影中、通过隐秘符号和手势传递信息的古老团体。作品的创作说明含糊其辞,只提到灵感来源于“某些关于世界运行规则的未被证实的假说”。
让林溪心跳加速的是,在其中一幅画的角落,一个几乎融入背景的装饰纹样,与她之前在顾淮之发送的技术参数表格的隐藏注释中,使用的那个特殊编码的视觉变形,有着惊人的相似性!
这会是巧合吗?
她立刻将这个发现告诉了沈倦和陆晨。陆晨连夜对那个数字艺术档案馆进行了溯源分析,发现其背后有一个极其隐秘的基金会支持,而该基金会的资金流向,经过层层伪装后,隐约指向了几个传承数百年的欧洲古老家族。
“艺术……符号……古老家族……”沈倦沉吟道,“如果‘长老会’真的存在,它的形态可能远超我们的想象。它可能不是一个现代意义上的公司或组织,而是一种更……古老和隐秘的存在形式。科技,或许只是他们试图掌控的众多领域之一。”
这个推测让所有人都感到一阵寒意。如果对手不仅仅是追求技术和商业垄断的现代资本,而是融合了古老底蕴、庞大资源与现代尖端科技的庞然大物,那他们将面对的,是何等可怕的敌人?
第二天,与顾淮之的会议如期而至。在“星图”科技戒备森严的会议室里,顾淮之依旧风度翩翩,但细看之下,他的眉宇间似乎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与凝重。
会议的前半段,双方就“技术伦理观察委员会”的架构、职责和成员构成进行了务虚的探讨,气氛还算平和。当沈倦按照计划,将话题引向“长老会”时,顾淮之端起茶杯的手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
“关于‘长老会’,”顾淮之放下茶杯,笑容淡了些,语气变得谨慎,“我知道的也有限。他们很少直接介入具体事务,通常只在大方向出现重大偏离,或者……出现了他们无法容忍的‘变量’时,才会显现。”
“那么,我们现在算是‘变量’吗?”沈倦直视着他的眼睛,单刀直入。
顾淮之与他对视片刻,忽然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一种复杂的意味:“沈先生,林小姐,你们或许比想象中,更早就在他们的观察名单上了。从‘创世项目’重现于世,或者说,从你们决定不走沈父和苏宏远老路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是了。”
他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说出了一句让在场所有人都心头巨震的话:
“‘长老会’关心的,从来不仅仅是技术。他们关心的是‘秩序’。任何可能打破现有‘秩序’的存在,都是他们评估和……必要时清理的对象。而你们二位,以及你们所代表的‘创世’的另一种可能性,在他们看来,正是一个巨大的、充满不确定性的‘秩序变量’。”
秩序的守护者?还是……进步的扼杀者?
会议的后半段,在一种更加微妙和沉重的氛围中结束。顾淮之没有透露更多关于“长老会”的具体信息,但他那句关于“秩序变量”的论断,像一把钥匙,打开了一扇通往更深远、更黑暗战场的大门。
送走顾淮之,沈倦和林溪站在空荡荡的会议室里,窗外阳光明媚,但他们却感觉仿佛置身于一片无形而无边的阴影之下。
他们的斗争,似乎才刚刚触及冰山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