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府集团,中央指挥中心。
巨大的环形光幕上,数据流如星河瀑布般倾泻,寂静无声。
织忆独自一人站在这片数据的海洋中央,脸色苍白如纸。
她的面前,一道刺眼的系统提示框悬浮着,鲜红的字体仿佛在滴血。
她的目光缓缓从光幕上移开,落向指挥中心最高处的那个座位。
那里空空如也。
明明不久前,那里还坐着一个人。那个人……是谁?
为什么所有人都像集体失忆了一样,默认了那个位置的空缺?
一股无法言喻的恐慌和巨大的失落感,如同深海的寒流,瞬间攫住了她的心脏。
织忆的嘴唇微微颤抖,一句轻不可闻的呢喃,在空旷死寂的指挥室里回响。
“我们是不是把谁……弄丢了?”
这句话像一道惊雷,劈开了她脑中的迷雾。
“不,不对!”
织忆猛地转身,平日里冷静自持的科技女神,此刻眼中竟燃起了疯狂的火焰。她的手指在操作台上化作一片残影。
“调动所有算力!访问根数据库!我要检索地府集团成立以来的所有原始日志!”
“权限验证:织忆,最高执行官。验证通过。”
“检索开始!”
整个指挥中心的光芒瞬间黯淡,所有能源和算力都被极限调动,汇入中央数据库的核心。
海量的数据被解构、重组、分析。
从第一笔启动资金的来源,到“轮回pLUS”系统的第一行代码;从“阴间房地产”计划的奠基,到“地府上市”的宏伟蓝图……
一桩桩,一件件,所有改变了地府格局的奇迹,都在织忆面前展开。
然而,她越看,心就越沉,手脚也变得愈发冰冷。
所有项目的关键节点,所有颠覆性创意的提出,所有力排众议的决策……在“发起人”那一栏,都指向同一个结果。
一个冰冷的,毫无逻辑的黑洞。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织忆的声音颤抖着,她指着那片巨大的数据流瀑布,对着空无一人的指挥室嘶吼。
“看这里!所有项目的发起人Id都是空的!就像一个上帝,写完了创世诗篇,然后……然后删掉了自己的署名!”
这位以数据为信仰的技术至上者,第一次感受到了世界观崩塌的恐怖。
这已经不是黑客攻击,不是数据损毁,这是一种更高维度的、从“存在”层面进行的抹除!
……
与此同时,判官殿。
崔诀召集了所有核心成员。
牛头、马面、黑白无常,以及新晋的各部门阎罗,全都沉默地坐着。
会议室的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每个人脸上都带着一种茫然的悲伤,仿佛心中被挖走了一块,留下一个冷风呼啸的空洞。
“你们……也感觉到了?”崔诀的声音沙哑,他环视众人。
黑无常范无救第一个开口,声音艰涩:“我总觉得,我们好像忘了一个很重要的人。一个……带领我们走到今天的人。”
白无常谢必安点头,眼神空洞:“我记得他的背影,很可靠。但我想不起他的脸。”
牛头瓮声瓮气地说道:“俺记得他力气很大,但又不像俺们这种蛮力,是一种……四两拨千斤的巧劲。”
马面紧锁眉头:“我只记得,无论多大的麻烦,只要他在,我们心里就莫名地踏实。”
他们七嘴八舌,试图拼凑出一个完整的形象。
可拼凑出的碎片,却是矛盾的。
时而狡黠如狐,时而稳重如山;时而杀伐果断,时而又温柔悲悯。
他们越是回忆,那个形象就越是模糊,心中的空洞和悲伤就越是深不见底。
崔诀深吸一口气,站了起来。
“我们每个人都像一块拼图,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拼在了一起。现在,那只手消失了,但我们已经成为一幅完整的画。”
他的话语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让众人纷乱的心绪稍稍平复。
“织忆那边,也传来了结果。”
……
半小时后,奈何桥边的中央广场。
地府集团所有核心成员齐聚于此。
织忆将她的发现投射在巨大的光幕上,那一行行刺目的“NULL”和“[数据缺失]”,让所有人都感到了刺骨的寒意。
技术上的空白,与他们情感上的空洞,完美地重合了。
他们共同创造了这番伟业,但他们却遗忘了那个最初的造物主。
“我们不能让他就这么消失。”崔诀的声音响彻广场,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他为地府做了一切,我们甚至记不起他的名字。但,我们必须为他立一座碑!”
为无名英雄立碑!
所有人的情绪都被点燃,悲伤中生出一股悲壮的豪情。
很快,一座由万年阴沉木雕琢而成的巨大石碑,被缓缓立在了广场中央。
石碑通体漆黑,光滑如镜,却又散发着亘古的沉寂。
它是一座无字碑。
崔诀走上前,他要亲手为这位英雄刻下第一个字。
他深吸一口气,判官笔在手,调动起磅礴的阴司神力。
金色的神力汇聚于笔尖,他对着石碑,一笔落下,试图铭刻一个苍劲有力的——
“奠”!
然而,就在笔尖即将触碰到石碑的瞬间!
异变陡生!
不是石碑反弹,也不是能量爆炸。
一种无形、无质,却又至高无上的力量,从虚空中降临,仿佛整个世界的规则都在这一刻被触动了!
一道肉眼几乎无法捕捉的金色枷锁,在崔诀的手腕上一闪而逝。
“噗——!”
崔诀如遭雷击,整个人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震得倒飞出去,半空中喷出一大口黑金色的神血!
全场死寂。
所有人都被这恐怖的一幕惊呆了。
他们终于明白了。
不是不能记录,而是不被允许!
他的存在,他的功绩,被某种凌驾于一切之上的“规则”彻底抹除。任何试图铭记他的行为,都会遭到整个世界意志的反噬!
这是何等伟大的牺牲?才能换来如此彻底的遗忘?
众人心中的悲伤,在这一刻尽数褪去,化为了对那位无名英雄无限的、撕心裂肺的敬仰!
崔诀挣扎着从地上站起,他擦去嘴角的血迹,眼中最后一点绝望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钢铁般的决然。
他望着那座空无一字的石碑,也望着眼前的所有同伴。
“规则可以抹去他的名字,但抹不掉我们因他而改变的命运。”
“从今天起,我们就是他的活着的丰碑。”
崔诀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烙印在他们的灵魂深处。
他猛地转身,目光如刀,扫过众人,那股熟悉的、属于领导者的铁血意志,仿佛在这一刻回归了。
“现在,继承他的遗志,我们还有一场‘资产清算’要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