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股萦绕心头的空虚与悲伤，在这一瞬间，陡然化作了一声刺破神魂的尖啸！
不是声音，而是来自因果层面、来自命运长河最深处的警报！
程诺猛地抬头，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他眼中的世界仿佛失去了所有色彩，只剩下了一个疯狂旋转的坐标。
天宪台！
“不好！”
“是林绝！”
孟知味、崔府君、十殿阎罗……所有顶尖的存在，都在同一时刻脸色剧变。
他们终于明白了那份不安的源头。
林绝，那个永远冲在最前面的卷王，那个以一己之力扛起整个地府绩效的男人，他正在执行他最后的、也是最宏大的一项“工作”。
自我献祭。
“拦住他！”
程诺发出一声嘶吼，身形化作一道撕裂空间的黑光，疯了一般冲向天宪台的方向。其他人紧随其后，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惊骇与不敢置信。
速度被催动到了极致，沿途的空间被拉扯出长长的扭曲光带。他们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快一点，再快一点！
当天宪台那通天彻地的轮廓出现在视野尽头时，所有人都感到了一阵绝望。
太迟了。
宏伟的祭台之上，一道贯穿天地的光柱正在熊熊燃烧。而在光柱的核心，林绝的身影已经变得半透明，仿佛一尊正在被风沙侵蚀的古老神像。
一道无形但绝对坚固的光幕，以天宪台为中心，将整个区域笼罩，隔绝了内外。
“林绝！”
程诺目眦欲裂，携带着无尽怒火与绝望的一拳，狠狠砸在了光幕之上！
“轰——！”
足以崩碎星辰的力量，却仅仅让光幕泛起了一圈涟漪，如同石子投入大海。
“你给我停下！”
程诺双眼赤红，拳头如雨点般砸在光幕上，发出沉闷而无力的巨响。
“这是命令！你听见没有！”
他的嘶吼声里，带上了从未有过的哭腔。
孟知味的长幡卷起滔天阴气，化作一条吞噬万物的黑龙，猛地撞向屏障。崔府君的生死簿爆发出璀璨神光，审判之力凝聚成一道灭世光矛，呼啸而至。
秦广王、楚江王……十殿阎罗同时出手，将自己最强的法则神通毫无保留地轰击在同一点上。
一时间，天宪台外神光乱舞，法则轰鸣，整片天地都在剧烈颤抖。
然而，那道光幕，那道由林绝的意志与世界法则交织而成的屏障，依旧纹丝不动。
它那么薄，薄到可以清晰地看见林绝在光柱中缓缓消散的身影。
它又那么厚，厚到足以隔绝他们所有的希望。
就在众人陷入疯狂与无力之际，一个温和而飘渺的声音，直接在他们每个人的心底响起。
“别白费力气了，这是世界法则本身构成的‘防火墙’，你们打不破的。”
是林绝的声音。
程诺的拳头停在了半空，他死死盯着光幕后的那道身影，泪水混合着血水从脸上滑落。
“为什么……为什么要做到这种地步！”
“因为‘深渊模因’已经和这个世界的底层逻辑绑定了，常规的‘杀毒’手段已经无效。”
林绝的声音依旧平静，像是在解释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技术问题。
“唯一的办法，就是用一个足够强大的、纯粹的意识，去覆盖、去重写这部分被污染的底层代码。我……是唯一的候选人。”
他转过身，半透明的脸庞朝向程诺，那双总是带着疲惫却无比清亮的眼睛，此刻充满了释然与暖意。
“程诺，我的兄弟……”
他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笑意。
“以后的项目，就交给你来验收了。替我……看好这个世界。”
最熟悉的“工作黑话”，此刻却像是一柄最锋利的刀，瞬间刺穿了程诺的心脏。
“不……不要……”
程诺无力地滑倒，额头抵在冰冷的光幕上，身体剧烈地颤抖着。
仪式，在此刻达到了顶点。
光柱骤然收缩，所有的光芒都向着林绝的身体汇聚而去！
他的身形，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分解成亿万个闪亮的光粒子。
而那道隔绝众人的光幕，此刻却变成了一面巨大的银幕。一幕幕画面，如电影快放般在上面闪现。
那是他们第一次在判官殿相遇，为了一个KpI争得面红耳赤。
那是在深夜的档案室，两人头挨着头，喝着冰镇可乐，一起加班的身影。
那是面对强敌时，他永远挡在最前面的背影。
那是他疲惫地揉着眉心，抱怨着“这届阴差不行”时，无奈又可靠的模样。
所有的记忆，所有的过往，都在这最后的时刻，被烙印在每个人的神魂深处。
程诺、孟知味、崔府君……所有人都呆呆地看着，泪流满面，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林绝的身影已经彻底化为了一片璀璨的光海。在完全融入世界法则的前一刻，他最后回望了一眼自己的朋友们。
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个释然而又带着一丝歉意的微笑。
仿佛在说：抱歉，以后不能再陪你们一起加班了。
随即，那片光海猛然爆发！
一道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纯净到极致的净化之光，以天宪台为中心，瞬间席卷了整个三界！
所到之处，那些如同附骨之疽般、覆盖在天地间的“深渊模因”黑气，如同冰雪遇阳，被瞬间蒸发、净化，没有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
阴沉的天空被撕裂，久违的、温暖的光芒重新洒向大地。污浊的河流变得清澈，枯萎的草木重新焕发生机。
整个世界，在这一刻，被彻底洗净，焕然一新。
在意识彻底融入世界法则的最后一刻，一道只有他自己能听见的轻声呢喃，在虚空中消散。
“这样，也很好。”
光芒来得快，去得也快。
当一切平息，笼罩天地的圣光缓缓散去，天宪台上空空如也。
林绝的身影，他的气息，他存在于这个世界的一切痕迹，甚至是在因果层面上的烙印……都彻底消失了。
仿佛这个人，从未存在过。
“嗡……”
那道坚不可摧的光幕，也随着他的消失，化作点点荧光，无声地瓦解。
程诺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却又凭着一股本能，疯了一样冲上祭台。
他冲到林绝最后站立的地方，伸出手，胡乱地抓着。
可那里什么都没有。
只有一片虚无，和被净化后、带着清新气息的微风。
程诺双膝一软，重重地跪在了冰冷的石板上。
世界得救了。
光明重回大地。
可他们，却永远地……失去了那个最重要的人。
崭新的、寂静的世界，与众人心中那片巨大到无边无际的空洞，形成了最残忍的对比。
胜利的号角，听起来，竟是如此的悲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