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斗后的废墟，弥漫着焦糊与尘埃混合的刺鼻气味。
程晋站在一片狼藉的中心，城市的夜风灌入破碎的墙体，发出呜咽般的回响。
他没有动，只是死死地盯着手机屏幕。
【幽冥智能】的界面上，一行冰冷的系统提示，仿佛带着某种嘲弄的意味，反复灼烧着他的瞳孔。
“它们……会进化的。”
程晋低声重复着这个结论，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彻骨的寒意。
这已经不是猜测，而是被证实的事实。
他刚刚拼尽全力斩杀的，不过是一个“节点”。一个在被摧毁前，还能忠实地将“死因”和“凶手”的信息传回总部的哨兵。
他的每一次战斗，每一次胜利，都像是在帮助一个看不见的敌人进行压力测试，让对方变得更强，更难以被杀死。
程晋的脑海中，一个恐怖的构想逐渐成型。
这些诡异的“模因聚合体”根本不是独立的个体，它们背后……是一个拥有云端大脑的智能网络！
“一个节点就能上传数据打补丁……”他缓缓闭上眼，内心一片冰冷，“这不是战争，这是一场系统层面的攻防战。而我，是目前唯一的杀毒软件，还是个正在被逆向破解的盗版货。”
这个认知，比任何强大的敌人都更让他感到窒息。
……
回到临时的安全屋，程晋将自己重重地摔在沙发上。
身体的每一块肌肉都在抗议，精神上的疲惫更是如潮水般涌来，几乎要将他淹没。
他不想动，不想思考，只想就这么沉沉睡去。
“嗡——”
手机的轻微震动，打破了死寂。
屏幕亮起，锁屏界面上弹出几条未读消息的预览。
朋友们的关心，像是一束束微弱却温暖的光，透过屏幕照了进来。
程晋伸出手指，指尖在屏幕上悬停了许久。
他能想象到电话那头，渡伯捻着胡须的忧虑，白景明抓耳挠腮的焦急。
只要他回复一句“我没事”，就能让他们安心。
但他不能。
从他意识到自己正在被一个庞大的智能网络“逆向破解”的那一刻起，任何与他有紧密联系的人，都可能成为下一个被攻击的靶子。
对方既然能学习，能进化，就一定能分析出他的社会关系，找到他的软肋。
“对不起了，各位。”
程晋的内心深处，响起一声无人能听见的道歉。
“有些火，只能一个人扛，不然会把所有人都烧成灰。”
他默默地按下了锁屏键，屏幕重新归于黑暗，隔绝了所有的温暖与联系。
这一刻，他前所未有地感到孤独。
但他必须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复盘，思考。
被动地猎杀“节点”，只是在给对方喂数据，治标不治本。这种添油战术，最终会把他活活耗死。
必须改变策略。
必须找到一种方法，绕过这些无穷无尽的“哨兵”，直接攻击那个隐藏在暗处的“云端”本身！
夜色渐深。
程晋离开了安全屋，如同一个幽灵，悄无声息地抵达了这座城市的最中心。
他站在一栋摩天大楼的楼顶，脚下是延伸至天际的万家灯火。
璀璨的霓虹勾勒出城市的轮廓，车流如金色的动脉，在这座钢铁丛林中不知疲倦地奔涌。
这是他曾经想要逃离的烟火人间。
他曾觉得这一切喧嚣、繁华，都与自己无关。他的世界，只有父母的血海深仇，只有无尽的黑暗与复仇。
可现在，当他站在这最高处，俯瞰着下方那一片片温暖的光晕时，他忽然明白了什么。
每一盏灯下，都可能有一个家庭，有欢笑，有争吵，有平凡而真实的生活。
而那个“深渊网络”要做的，就是将这一切全部吞噬，变成它们冰冷数据的一部分。
一阵冷风吹过，吹动着他的衣角猎猎作响。他的背影在城市的映衬下，显得无比萧索，却又无比坚定。
“以前，我只想拿回属于我的东西。”
他的声音很轻，仿佛在对自己，也对这整个世界宣告。
“现在，我得守住属于‘我们’的东西。”
复仇者？不。
从这一刻起，他是守护者。
……
当程晋再次回到安全屋时，他眼中的疲惫和迷茫已经一扫而空。
取而代之的，是猎人般的冷静与锐利。
孤独感依然存在，但它不再是压垮他的重负，而被锻造成了一柄锋利无比的武器。
他重新拿起【幽冥智能手机】，打开了那个名为【深渊模因外科手术总纲】的应用。
屏幕上，还留着他之前制定的、以猎杀“节点”为核心的行动计划。
他面无表情地伸出手指，选择了“全部删除”。
光标在空白的文档开头闪烁。
程晋的眼神变得极具攻击性，手指在屏幕上飞快地敲下了全新的纲领。
一行行文字，带着令人心悸的野心与疯狂，清晰地浮现出来。
【我要的不是打补丁，而是拿到管理员权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