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飒靠在操作台上，双手环胸，下巴朝着全息投影里的虚拟麦田扬了扬。
“看，省心吧。”
温青染站在她身侧，目光从那片变色的菌毯上移开，落回凌飒的脸上，眼神里是未经掩饰的惊叹与折服。
这已经超出了农业的范畴，这是一件足以改变底层种植逻辑的战略性武器。
羲和的声音依旧平稳。
“初代‘后土’菌群的基因序列推演已开始，预计将在71.8个标准时后完成。”
“嗯，辛苦了。”凌飒懒洋洋地应了一声。
她扭头看向温青染，正想调侃他两句，让他也去休息一下。
“嘀嘀嘀——”
休息室角落的公共通讯终端忽然响起急促的提示音。
光幕自动亮起，上面跳动着一行来电信息：【灵鹿-大夏寰宇科技在中央星域代理人】。
凌飒眉梢一挑，从操作台上直起身子。
温青染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心里记下了这个名字。
“我过去接个通讯。”凌飒说着，朝休息室的隔间走去。
她走到终端前，手指在空中划了一下，接通了通讯。
一道俏丽的身影投射出来，林鹿穿着一身干练的职业套裙，头发盘起，妆容精致，看见凌飒的瞬间，脸上立刻挂上了招牌式的甜美笑容。
“飒飒，想我了没？”
她的声音带着几分雀跃，人也跟着晃了晃。
“这次可是天大的好事！”
凌飒找了张椅子坐下，翘起二郎腿，给自己倒了杯水。
“说！”
林鹿的笑容一滞，随即夸张地捂住心口。
“哎呀，飒飒，你这话可太伤我的心了。”
她眨了眨眼，故作委屈。
“人家辛辛苦苦在中央星域帮你开拓市场，你怎么能如此冷淡？”
“少废话。”凌飒喝了口水，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有事说事。”
林鹿见她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撇了撇嘴，知道再演下去也没用。
面前这女人可不是她那些鱼塘里的鱼，没那么容易被糊弄。
她收起玩笑的表情，神色严肃了几分。
“好了好了，说正事。”
林鹿清了清嗓子，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
“拓荒领主最终考核，也就是我们的毕业典礼，时间地点都定了。”
“嗯。”凌飒应了一声，示意她继续。
“时间是两周后。”林鹿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故意吊她的胃口。
“地点嘛……不在学院本部，改在了联盟首都星，‘新长安’。”
凌飒端着水杯的手顿住了。
她抬起眼，看向光幕中的林鹿，眼神里终于有了些许波动。
“新长安？”
凌飒皱起眉。
“毕业典礼不是一向在学院所在的卡洛斯星域举行吗？”
她追问。
“怎么突然改到中央星域去了？”
林鹿的嘴角勾起一抹看好戏的弧度，声音里带着压不住的幸灾乐祸。
“还不是因为‘赤潮’！”
她一字一顿地说出这几个字。
“联盟高层最近被这事搞得焦头烂额，到处缺人，所以上有大人物发话了，要从我们这届毕业生里，选拔一批‘优秀人才’，直接充实到各个关键部门和军方里去。”
林鹿摊了摊手。
“所以，毕业典礼的规格就无限拔高了。这可是一步登天的好机会。”
凌飒的眉头越皱越紧。
她最讨厌的就是这种被推到台前的感觉。
林鹿看着凌飒的表情，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她就是要看凌飒这副头疼的样子，谁让这位甩手掌柜之前把所有压力都丢给她一个人扛。
现在，轮到她自己烦恼了。
“不止呢。”林鹿像是嫌火烧得不够旺，又添了一把柴。
“我拿到的内部消息是，这次典礼，联盟议长会亲自出席。”
“各大财阀的代表、军方几位大佬，甚至连乱星海那边都派了代表过来观礼。”
林鹿凑近了光幕，小声地，却又清晰地说道。
“大夏寰宇科技最近风头太盛，原生种虽然在小范围内传播，可光是放出去的那点量，就在圈子里掀起了不小的波澜。还有你上次大气收购学友会新兴领主的农产品，可是打破了某些‘传统’，你说能不引起关注吗？”
“现在，整个领主学院，不，应该说整个卡洛斯星域关注这件事的圈子，都对大夏寰宇科技背后的老板好奇得不得了。”
林鹿幸灾乐祸地补充。
“校方那边更是把你当成了优秀学友的标杆，到处宣传呢。你这次想低调，恐怕难喽。”
凌飒感觉自己的太阳穴突突地跳。
麻烦。
天大的麻烦。
她讨厌这种被无数双眼睛盯着的感觉。
她心头涌上一股躁意。
“能不去吗？”
林鹿听到这话，噗嗤，直接笑了出声。
“不去？哈哈哈，凌老板，可真敢想。”
少女笑得花枝乱颤，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林鹿擦了擦眼角笑出来的泪花，摊开手。
“当然可以不去。后果嘛.......”
她的语气变得轻飘飘的。
“拿不到联盟认证的拓荒领主贵族头衔，你名下所有的领地，都会被联盟强制收回，打回原型。”
林鹿顿了顿，话锋一转，意有所指。
“哦，对了，还有你最近刚到手的绿云星，怕是也难保住。”
“听说你在上门搞了什么‘净辐计划’这可是个大项目。没有贵族身份庇护，你猜猜会有多少饿狼扑上来，等着分食？”
“盯上那块肥肉的人，可不少哦。”林鹿面上笑嘻嘻，但眼神里的紧张却无法掩盖。
天知道她刚听说，凌飒名下又添了一颗宜居星的时候，下巴都要惊掉了，直呼这才是她的真命天女，比其凌飒这个金大腿，她那一池子鱼简直没眼看。
对比林鹿的忐忑，凌飒却感觉很是不耐。
凌飒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吐出。
胸口那股烦躁感被强行压了下去。
她睁开眼，眼神已经恢复了平静，或者说，是一种生无可恋。开会什么的最烦了。
“我知道了。”
她吐出这四个字，直接伸手切断了通讯。
光幕上林鹿的身影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封电子请柬弹了出来。
请柬的背景是深邃的星空，四周镶着一圈繁复而华丽的金色边纹。
最上方，用花体字，写着一行标题。
【新长安·联盟科学院·拓荒领主荣耀典礼】
凌飒盯着那张比催债单还让她头疼的请柬，感觉脑袋疼，都到星际世界了，牛马还逃不了开会。
她抬手，用力揉了揉眉心。
“哎……”
“一群事儿精！”
温青染不知何时已经从实验室里走了出来，就站在休息室的门口。
他听到了凌飒的低语，也看到了她脸上那毫不掩饰的烦躁。
他走上前，没有出声打扰，只是默默地拿起她桌上的水杯，走到饮水机前，为她重新续满了水，然后轻轻地放回她手边。
凌飒感觉到身旁的动静，偏过头，看见了温青染。
青年眼中的担忧和关切，清晰得如同杯中的清水。
凌飒心里的烦躁，忽然就散去了一些。
她端起水杯，喝了一大口。
“你也听到了？”
“嗯。”温青染轻轻点头。
“新长安……是联盟的政治中心，戒备森严，家主此行，恐怕会有很多不便。”他斟酌着词句。
“何止是不便。”凌飒自嘲地笑了一声。
“龙潭虎穴都得去闯一闯.......”领主身份是必须拿下的，这是她高质量养老生活的基础。
“那我陪你一起去。”温青染几乎是脱口而出。
凌飒看了他一眼。
温青染的脸颊微微泛红，却还是坚持道：“我可以帮您处理行程，安排住宿，过滤掉那些不必要的骚扰。”
作为前拓荒者学院的毕业生，温青染太了解那些贵族的做法了，对比一个好苗子，拉拢，利诱，甚至联姻，无所不用其极。
说到最后两个字，他的声音低了下去，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意味。
凌飒看着他清凌凌的眼神，弯了弯嘴角。
这样才对嘛！总算有了未婚夫的样子。既然挡箭牌申请出站，她刚好省下许多麻烦。
“行吧。”她站起身，手指轻点。
“既然躲不掉，那就只能想想，该怎么捞点好处。”
她的目光再次落到那张华丽的请柬上，眼神里闪过一丝冷冽的光。
“总不能让我一个人不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