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如同蝶翼般的睫毛，颤动的幅度越来越大。
终于，在一阵近乎静止的停顿后，那双紧闭了数日的眼眸，缓缓睁开。
轰！
在陆晚灵睁开眼睛的刹那，整个洞天福地仿佛都为之一震。
并非物理上的震动，而是一种源自法则层面的共鸣。
以她为中心，一道无形的、至高无上的“势”猛然扩散开来，扫过整个瑶池。
池中那些被提纯过的、泛着紫意的灵液，瞬间停止了流转，如同朝拜君王的臣子，静静地匍匐着。
洞壁上那些疯狂生长的奇花异草，齐刷刷地垂下了枝叶，姿态谦卑到了极点。
就连空气中流淌的灵气，也仿佛凝固了，不敢有丝毫妄动。
这一刻，她就是这片天地唯一的主宰。
秦夜的目光，第一时间落在了她的眼眸之中。
那不是一双人类的眼睛。
在那双睁开的瞳孔深处，没有焦距，没有情感，只有无尽的深邃与浩瀚。
仿佛是两片浓缩了万古星辰的宇宙，又仿佛是天地初开时，最本源的大道法则在其中流转、生灭。
仅仅是与那目光对视了一瞬，秦夜脑海中那幅破碎神座的幻象，竟再次一闪而过，带来一阵针刺般的神魂悸动。
秦夜心中一凛。
此刻的她，神魂已经回归，但意识似乎还沉浸在与天地大道交融的玄妙状态之中，尚未完全“人性化”。
他没有出声打扰，只是静静地等待着。
等待着她从“神”，变回“人”。
玉门之外。
“噗通”一声。
张静安天师毫无征兆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脸色煞白，浑身如同筛糠般抖个不停。
“天……天师？您怎么了？”赵振国大惊失色，连忙伸手去扶。
可他的手还没碰到张静安，就感到一股莫名的威压从玉门缝隙中透出，那股压力是如此的恐怖，让他这位见惯了枪林弹雨的铁血将军，都感觉双腿发软，几乎要跟着跪下。
李院士更是直接瘫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眼中写满了极致的恐惧。
“神威……是真正的神威……”张静安天师嘴唇发紫，指着玉门，声音里充满了敬畏与惶恐，“陆上仙醒了！而且……她已经不是单纯的醒来，她是……她是将自己的‘道’，刻印在了这片空间里！”
“这……这是道韵！纯粹的道韵！”
“这片空间，正在被她的意志所同化！我们……我们现在呼吸的每一口空气，都沾染了她的法则！这太可怕了！我们正在直面一位……一位行走的神明！”
赵振国听得头皮发麻。
他不懂什么是道韵，什么是法则。
但他能感觉到，一股让他从灵魂深处想要跪地臣服的冲动，正疯狂地冲击着他的意志。
他猛地咬破舌尖，剧痛让他保持了一丝清醒，嘶吼道：“所有人！后退！后退一百米！启动最高级别的能量护盾！”
门外的士兵们虽然感受不到那么清晰的威压，但看着三位大人物如此失态，也知道里面发生了惊天动地的大事，立刻训练有素地执行命令。
嗡——
一道淡蓝色的能量护罩在玉门前升起，将那股溢出的神威勉强隔绝。
赵振国这才感觉压力一轻，他搀扶起张静安，三人狼狈地退到护盾之后，心有余悸地望着那扇仿佛封印着神魔的昆仑玉门。
而玉门之内，又是另一番景象。
陆晚灵眼中的星辰宇宙与大道法则，正在缓缓褪去。
那无尽的深邃与浩瀚，开始重新汇聚，凝结出焦点。
她的目光，穿过缭绕的灵雾，越过沸腾的瑶池，最终，定格在了那个始终静立在玉台之畔，为她护法的身影上。
秦夜。
当看清秦夜的脸庞时，她眼中最后的一丝神性光辉，也悄然隐去，取而代之的，是如水般的温柔，是刻骨的思念，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她缓缓坐起身，身上的衣物早已在灵气冲刷中化为飞灰，但一层由灵气凝结而成的、散发着淡淡紫光的霞衣，正完美地包裹着她那重塑过的、毫无瑕疵的仙体。
秦夜紧绷了数日的身体，在那一瞬间，几不可察地松弛了一分。
仅仅只是一分，却像是卸下了整片天地的重量。
“我睡了多久？”
陆晚灵开口，声音不再是之前的清冷，而是多了一丝空灵与温润，仿佛每一个音节，都带着抚慰人心的力量。
“不久，”秦夜的嗓音有些沙哑，“刚好够泡一壶茶的时间。”
陆晚灵看着他眼中的血丝和那略显疲惫的神情，知道他所谓的“一壶茶”，恐怕是数个日夜不眠不休的守护。
她没有说谢谢。
她只是伸出手。
秦夜会意，也伸出手，稳稳地握住了她。
触手温润，却蕴含着仿佛能轻易撕裂空间的可怕力量。
他将她从玉台上轻轻拉起。
陆晚灵站定，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又感受了一下体内那比前世巅峰时期还要磅礴浩瀚百倍的神魂之力，眼中闪过一丝恍惚。
“这里是……瑶池？”她环顾四周，感受着这片已经被她彻底“点化”的洞天，“它……好像很喜欢我。”
她能感觉到，整个瑶池的本源意识，像个依赖母亲的孩子，正雀跃地想要与她融为一体。
“该走了。”秦夜握紧了她的手。
“嗯。”陆晚灵点了点头，目光再次落回秦夜脸上，再也移不开。
秦夜牵着她，转身，向着那扇巨大的昆仑玉门走去。
一步，两步。
随着他们的靠近，那扇沉寂了数日，连神威都无法撼动的玉门，竟发出了低沉的轰鸣，主动地、缓缓地向两侧打开。
仿佛在恭送它的君王，巡视自己的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