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振国的咆哮,卡在了喉咙里。
那句充满杀伐之气的“负全责”,被陆晚灵一句轻飘飘的梦话,碾得粉碎。
储藏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秦夜抱着怀里那个毫无防备的身体,心脏狂跳,他能清晰地听到赵振国那因为震惊而瞬间凝滞的呼吸声。
赵振国,这位喜怒不形于色的大佬,此刻的表情,堪称精彩绝伦。
从暴怒到错愕,从错愕到茫然,从茫然到顿悟,最后,那张国字脸上,所有的情绪都褪去,只剩下一种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加纯粹,更加虔诚的,五体投地般的……敬畏。
他……又又又懂了!
他错得离谱!
他竟然以为,是秦夜耗尽了吾主的神力。
何其愚蠢!何其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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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明,怎会因凡人而损耗?
这分明是……法则的平衡!
吾主强行窥探天机,审判生死,甚至追溯百世姻缘,这本身就是对旧天道法则的终极挑衅,必然会引来反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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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秦夜,这位百世守护之人,他不是消耗品,他是……“解药”!
他的存在,就是为了中和这种反噬,是为了承载吾主身上那份溢出的,足以毁灭世界的力量!
他们不是什么简单的道侣,他们是阴阳的两极,是天平的两端!
吾主越是强大,秦夜的存在就越是重要!
吾主陷入沉睡,不是因为秦夜,恰恰相反,是为了保护秦夜!是吾主在无意识中,将所有的反噬之力,都独自扛了下来!
而那句“他是我的”,更不是什么简单的占有欲。
那是神明在沉睡前,为自己最重要的“法则稳定器”,烙下的最高级别的,神之守护印记!
想通了这一切,赵振国看向秦夜的眼神,彻底变了。
那是一种混杂着歉意、尊崇、以及……看稀世国宝的紧张。
他猛地对着电话那头,用比刚才低了八度,却更加不容置疑的语气,下达了新的指令。
“命令取消!重复,命令取消!”
“‘神只’专案组,任务等级提升至‘天’字一号!任务目标变更!”
“核心目标一:不惜一切代价,确保吾主……确保陆晚灵女士的生命安全!”
“核心目标二:不惜一切代价,确保秦夜先生的……绝对安全!”
“我再说一遍,秦夜先生的安全等级,与陆女士,完全等同!他少一根头发,你们就提头来见!”
电话那头,传来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而秦夜,听着这三百六十度大反转的命令,整个人都麻了。
他只是抱着怀里这个罪魁祸首,感觉这个世界,已经彻底脱离了他的认知范畴。
“轰隆隆隆——”
就在这时,一阵沉闷而巨大的轰鸣声,从头顶传来。
那不是一架直升机的声音,而是一个庞大的直升机编队,同时抵达的恐怖声浪!
紧接着,整个陆家庄园,被无数道刺眼的探照灯光柱,照得如同白昼!
窗外,人影闪动,无数穿着黑色作战服,佩戴着未知徽章的战士,如同鬼魅一般,从天而降,在三秒钟之内,便封锁了别墅的每一个角落。
“砰!”
储藏室那扇摇摇欲坠的木门,被一股柔和而强大的力量,无声地推开。
一队穿着白色无菌防护服,拎着银色金属手提箱的医疗人员,快步走了进来。
他们甚至没有多看秦夜和赵振国一眼,所有人的目光,都精准而狂热地,聚焦在秦夜怀中的陆晚灵身上。
为首的一名白发老者,戴着金丝眼镜,气质儒雅,在看到陆晚灵那张苍白的脸时,手都哆嗦了一下。
“快!生命体征扫描!神魂波动监测!搭建‘归元’维生系统!”
各种秦夜只在科幻电影里见过的,闪烁着幽蓝色光芒的仪器,被迅速架设起来。
一道柔和的光幕,笼罩了陆晚灵的身体。
“报告!目标生命体征极度微弱,但稳定!”
“报告!目标神魂波动趋于寂灭,但……但被一股极其强大的守护力量包裹着,无法探查!”
白发老者听到报告,猛地回头,目光灼灼地盯住了秦夜。
那眼神,仿佛在看一个人形的,行走的天道法则。
秦夜被他看得浑身发毛,下意识地,将怀里的陆晚灵,抱得更紧了。
赵振国适时地上前一步,挡在秦夜面前,沉声道:“李院士,别吓到秦先生。”
他转过头,用一种近乎于请求的,商量的语气对秦夜说:“秦先生,我们需要立刻将陆女士转移到‘方舟号’上,进行最高级别的神魂蕴养。您……您必须一同前往。您是唯一能稳定陆女士神魂波动的‘锚点’。”
锚点?
秦夜听着这个新鲜出炉的词,嘴角抽了抽。
他看着那群人小心翼翼地,用一个仿佛由光构成的悬浮担架,将陆晚灵轻轻托起,整个过程,连一丝颠簸都没有。
他知道,自己没有选择。
或者说,那百世轮回的记忆,和他灵魂深处那个“守护她”的烙印,已经替他做出了选择。
他点了点头,站起身,步履有些踉跄。
当他走出储藏室,看到外面的景象时,他还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整个陆家,灯火通明,却鸦雀无声。
陆为民,沈玉,陆俊杰,还有那些七大姑八大姨,全都被一群荷枪实弹的战士,“请”到了客厅的角落里,一个个面如土色,连大气都不敢喘。
他们看着秦夜,眼神里充满了惊恐、不解与……一丝丝的敬畏。
秦夜没有理会他们。
他的目光,跟随着那个悬浮担架,一路走出了别墅。
别墅外的草坪上,三架通体漆黑,造型科幻的武装直升机,正悬停在半空中,巨大的气流吹得人睁不开眼。
秦夜被赵振国亲自护送着,登上了中间那架最大的直升机。
机舱内,俨然是一个小型的IcU。
陆晚灵被安置在中央的水晶舱内,浑身插满了各种他看不懂的管线。
秦夜被安排在她旁边的座位上。
直升机缓缓升空。
透过舷窗,秦夜看到,整个陆家庄园,已经被一层无形的能量护罩笼罩。
而在更远处的云顶山方向,火光冲天,警笛声响彻云霄。王振华的死,引发的,是一场席卷整个天海市地下世界的,大清洗。
这个世界,因为那个还在沉睡的女人,已经天翻地覆。
秦夜收回目光,重新落回到那张安静的睡脸上。
百世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有金戈铁马,有杏花春雨,有断壁残垣,有盛世烟火。
他伸出手,轻轻地,隔着冰冷的水晶舱,触碰着她的轮廓。
“这一世……”
他轻声呢喃,声音淹没在巨大的轰鸣声中。
“换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