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最后一点光亮也被黑暗吞没了。
林闲瞪着糊了旧纸的窗户,外面一点声儿都没有,静得吓人。
王大锤那股子混合了汗臭和廉价灵茶的味道好像还赖在空气里,没散干净。他耳朵竖着,听了半天,确定那胖执事的脚步声是真走远了,这才敢慢慢呼出那口一直憋在胸口的气。
身子一软,后背彻底砸在冷硬的土墙上,冰得他一哆嗦。腿肚子还在隐隐发颤,不是冷的,是吓的。
“哥哥?”墙角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宝儿揉着眼睛坐起来,小脑袋歪着,“黑黑,怕怕。”
“怕什么,睡觉。”林闲压低声音,没好气地回了一句。
心里那根弦还绷得死紧。王大锤最后那句话翻来覆去在他脑子里响——“奇怪的人?特别的东西?”
这老王八,胃口越来越大了。不仅盯上了宝儿,还开始琢磨他们身上是不是藏着什么宝贝。这穷得叮当响的破屋,除了灰,还能有啥?
他摸黑蹭到板床边,挨着宝儿坐下。小丫头没心没肺,感受到身边的热源,立刻像只小猫一样拱过来,小手抓住他破旧的衣角,没多久呼吸就又变得均匀绵长。
可林闲一点睡意都没有。眼睛睁得老大,在黑暗里徒劳地瞪着。窗外偶尔有过夜的风吹过,带起一阵树叶的沙沙声,每次都能让他心跳漏掉半拍。
这鬼地方,真是一天都待不下去了。王大锤像条闻到腥味的鬣狗,肯定不会就这么算了。下次呢?下次还能这么侥幸糊弄过去吗?
他脑子里乱糟糟地盘算着那点可怜的工钱,算计着怎么才能弄到更多吃的,怎么才能带着宝儿神不知鬼不觉地溜出这个越来越像囚笼的青云宗……
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在他眼皮子开始发沉,快要被疲惫拖入睡梦边缘的时候——
后颈窝猛地一凉!
像有人拿着根冰针,猝不及防地扎了他一下。
林闲瞬间惊醒,睡意全无!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骤然缩紧,憋得他差点喘不上气。
几乎是同时,耳朵里嗡地一声轻响,像是极细极尖的金属摩擦音,一闪而过。
【灵犀预警】!
而且不是轻微的提示!是中级威胁!
有东西!外面有东西!带着恶意!
他全身的汗毛唰一下全立了起来,血液好像都冻僵了。一动不敢动,连呼吸都屏住了,只有眼珠子极其缓慢地、小心翼翼地转向窗户的方向。
破旧的窗户纸上,糊着一层模糊的、灰蒙蒙的微光,那是外面惨淡的月色。
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寂静。死一样的寂静。
但那股子冰冷的、被窥视的感觉,针一样钉在他的皮肤上,越来越清晰。
操!真来了!肯定是王大锤这孙子,白天没诈出东西,晚上就派人来摸底了?还是别的什么玩意?
他感觉怀里的宝儿动了一下,似乎要被这突如其来的紧张气氛惊醒。绝不能让她出声!
林闲几乎是凭借本能,手臂极其缓慢地收紧,用一种近乎僵硬的姿势,轻轻捂了捂宝儿的嘴,另一只手极轻地拍着她的背,模仿着睡梦中的无意识安抚。
小丫头咂咂嘴,脑袋往他怀里更深的地方埋了埋,没醒。
林闲的心跳得像擂鼓,撞得胸口生疼。脑子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转动。
跑?往哪跑?门口肯定被堵着了。打?拿什么打?他这点修为给人塞牙缝都不够。
装睡?不行!外面那家伙明显就是在观察,装睡等于等死。
【万象归藏】!对!只能用这个了!
他意念疯狂沟通着那个死要钱的破系统:“启动!快!模拟修炼气息!要那种……深不可测!听起来就很牛逼的!别太猛!省着点用!能量不多!”
心里在滴血,这每一下呼吸烧的可都是他抠搜攒下来的“虚像值”,比割他的肉还疼。
一股微弱却异常精纯的能量自体内无声流转开来。他小心翼翼地控制着,调整着呼吸的节奏。
下一刻,林闲的呼吸声变了。
不再是普通人熟睡时深沉均匀的吐纳,而是变得极其悠长、缓慢,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
一吸一吐之间,间隔长得吓人,仿佛每一次吸气都吞纳着周遭稀薄的天地灵气,每一次呼气都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玄奥意味。隐隐约约,似乎还有一丝微不可察的、如同星河流转般的微弱荧光在他皮肤下一闪而逝。这也是系统光环模拟出的视觉特效,聊胜于无。
他全身的肌肉依旧紧绷得像石头,感官放大到了极致,拼命捕捉着窗外的一切动静。
夜风吹过。
虫鸣微弱。
还有,极其极其轻微的,几乎融在风声里的一道呼吸声?就在窗外!非常近!
那呼吸似乎滞涩了一下。
林闲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模拟出的高人呼吸节奏差点乱掉。他拼命稳住,心里疯狂呐喊:信啊!你他妈倒是信啊!快给老子滚!
他一边维持着逼格满满的“修炼”假象,一边极其缓慢地、一寸一寸地,把一只手臂挪到宝儿身后,五指张开,将她更严密地护住。另一只手则悄无声息地摸到了冰凉的床板,指甲死死抠进木头缝里,准备随时暴起,虽然也不知道能干嘛,大概只能把床板扔出去砸人。
时间一点点流逝,每一秒都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窗外那道轻微的呼吸声又出现了几次,似乎带着点迟疑,有点捉摸不定。
林闲后背的冷汗已经浸湿了里衣,凉飕飕地贴在皮肤上。虚像值在缓慢却坚定地流逝,让他肉痛得直抽抽,偏偏脸上还得维持一种(他自以为的)古井无波的淡然,肌肉都快抽搐了。
就在他快要撑不住,感觉能量快要见底的时候——
窗外,极轻极轻的“嗒”的一声。
像是鞋底踩碎了一小块松动的土块。
紧接着,是一阵极其细微的、衣物摩擦的窸窣声。
那针一样钉在他身上的窥视感,忽然减弱了。
然后,慢慢地,一步一步地,远去了。
脚步声轻得几乎听不见,但确实是在离开。
林闲僵在原地,连模拟出的高大上呼吸都忘了维持,就那么屏息凝神地听着。
脚步声越来越远,最终彻底消失在夜风里。
走了?
真走了?
他不敢相信,又竖着耳朵听了很久很久,直到确认外面真的再也没有任何异常的动静,只有寻常的虫鸣和风声。
“呼——嗬——”
他猛地放松下来,整个人像虚脱了一样瘫软在床板上,胸口剧烈起伏,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刚才憋得太狠了。冰冷的后怕感现在才密密麻麻地爬满全身,让他止不住地打了个冷颤。
“系统……关闭光环……”
他有气无力地在心里下令,感觉身体被掏空。
怀里的小团子似乎被他的动作惊扰,不满地哼哼了两声。
林闲赶紧又轻轻拍她,眼神却死死盯着那扇安静的窗户,惊疑不定。
妈的,吓退了?真信了我在修炼什么绝世神功?
这“伪高人”系统关键时刻还真能唬一下……
但他心里半点轻松都没有。
能量见底了。底裤都快赔光了。
而且,来的是谁?王大锤手下没这种能悄无声息摸到他窗外,差点让他毫无察觉的高手。那会是谁?宗门里还有别人盯上他们了?
刚才那被窥视的感觉,冰冷又专注,跟王大锤那种贪婪的打量完全不同。
林闲慢慢坐起身,把睡熟的宝儿往怀里搂得更紧了些,小小的、温暖的身子让他稍微安心了一点。
他盯着那扇窗户,外面是无边的黑夜。
刚才退走的,真的只是一个人吗?
他这破屋子,什么时候成了香饽饽,惹来这么多莫名其妙的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