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儿,来,跟紧师父。”
林闲压低声音,牵起林宝儿朝着破窑厂走去。
窑场看样子已经荒废多年了,杂草丛生,几乎有半人高。
林闲拉着林宝儿,几乎是趴在地上,借着杂草的掩护,像两只大壁虎一样,朝着记忆中的水声方向,一点一点地匍匐前进。
每挪动一下,都消耗着巨大的体力。饥饿让林闲眼前阵阵发黑,手臂和膝盖被粗糙的地面和碎石硌得生疼。但他不敢停,身后窑洞的方向隐约还能听到混混的交谈声。
爬了不知多久,感觉像爬了一个世纪,那潺潺的水声终于清晰起来。扒开最后一片茂密的芦苇丛,一条清澈的小溪出现在眼前!
“水!”
林闲激动得差点喊出来,他连滚爬爬地冲到溪边,也顾不上脏不脏了,直接把整个脑袋埋进清凉的溪水里,咕咚咕咚灌了个痛快!
清凉甘甜的溪水顺着喉咙滑下,暂时浇灭了胃里的火,让他混沌的脑子也清醒了一些。
“宝儿!快!喝水!”他赶紧招呼。
林宝儿也渴坏了,学着师父的样子,小脑袋凑到水边,像只小动物一样,小口小口地啜饮起来。喝了水,小丫头的精神似乎恢复了一点点,苍白的小脸也有了一丝血色。
水是有了,可肚子里的饥饿感更清晰、更凶猛地反扑上来!林闲环顾四周,溪边除了石头就是水草,连个野果的影子都没有。他盯着清澈见底的溪水,里面倒是有几尾手指长的小鱼在悠闲地游动。
鱼!肉!
这个念头像野火一样瞬间点燃了林闲的神经!他眼睛都绿了!要是能抓到一条,不!哪怕半条!也能给宝儿补充点体力!
可怎么抓?他手无寸铁,连根树枝都没有!徒手抓鱼?那难度系数不亚于让宝儿装病秧子成功!
林闲急得抓耳挠腮。他尝试着悄悄把手伸进水里,想靠近一条看起来比较呆的小鱼。结果手指刚碰到水面,那鱼尾巴一甩,溅起一朵水花,瞬间溜得没影了。
“靠!”林闲气得低骂一声,溅了一脸水花。
他又尝试搬起一块石头,想砸鱼。结果石头刚举起,手臂就酸软无力,差点把自己带进水里。石头砸下去,水花四溅,鱼早就跑光了。
折腾了半天,累得气喘吁吁,一条鱼毛都没捞着。林闲绝望地瘫坐在溪边,看着水里那些悠闲的鱼儿,感觉自己像个对着满汉全席却只能干瞪眼的乞丐。
“饿…西父…宝儿饿…”
林宝儿靠在林闲身边,小手捂着瘪瘪的小肚子,大眼睛水汪汪地看着水里游来游去的鱼,小嘴无意识地咂巴着,口水顺着嘴角流下来。
看着宝儿那渴望又可怜的眼神,林闲的心像被针扎一样疼。一股强烈的无力感和自责感涌上来,几乎将他淹没。他这个师父,太没用了!连口吃的都弄不到!让徒弟跟着挨饿受罪!
就在这时,溪对岸的草丛里,突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
林闲瞬间警觉,一把将林宝儿护在身后,紧张地盯着对岸。
林闲就如一只惊弓之鸟,任何风吹草动都能把他吓个半死。
草丛晃动了几下,一个灰黄色的、毛茸茸的身影钻了出来。
不是人!
是一只肥硕的野兔!
那野兔似乎也是来喝水的,它警惕地竖起长耳朵,红宝石般的眼睛机警地扫视着四周,鼻子一抽一抽的。
它似乎没发现对岸草丛里饿得眼睛发绿的师徒俩,蹦跳着来到溪边,低下头,小口小口地舔舐着溪水。阳光洒在它油光水滑的皮毛上,勾勒出它那浑圆饱满的臀部和健壮的后腿。
咕咚!
林闲清晰地听到了自己咽口水的声音!这哪是兔子?这分明是移动的红烧肉!清炖兔腿!麻辣兔头!
他的胃袋疯狂地痉挛起来,嘴里不受控制地分泌出大量的唾液!眼睛死死盯着那只肥兔,像饿狼盯上了肥羊!
抓!必须抓住它!这是活下去的希望!
可怎么抓?冲过去?
且不说这溪水虽然不深但水流挺急,他饿得腿软能不能冲过去是个问题。就算冲过去了,那兔子机警得很,听到动静肯定撒腿就跑,四条腿的他能追上两条腿的?
林闲急得抓心挠肝,目光疯狂地在溪边扫视,寻找任何能充当武器的东西。石头!对,石头!他猛地弯腰,捡起一块拳头大小的鹅卵石,掂量了一下,沉甸甸的。
他深吸一口气,学着以前在公园里看老大爷打水漂的架势,瞄准对岸那只肥硕的野兔,使出吃奶的力气,把石头扔了过去!
石头在空中划过一道高高的、无力的抛物线,离那兔子还有老远,“噗通”一声,砸进了兔子旁边的溪水里,溅起一大片水花!
那野兔吓得浑身一抖,长耳朵瞬间绷直!它猛地抬起头,红眼睛里充满了警惕,后腿肌肉绷紧,眼看就要发力弹跳逃跑!
完了!林闲心里哀嚎一声,到嘴的兔子飞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西父!肉肉!”
一直安静待在林闲身后,同样眼巴巴盯着野兔的林宝儿,突然发出了一声兴奋的、带着急切的小奶音!
林闲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一个小小的身影猛地从他身侧蹿了出去!是林宝儿!
只见她动作快得惊人,小身子像一道离弦的箭,瞬间冲到溪边!
就在那野兔受惊,后腿蹬地,即将弹射逃窜的瞬间,林宝儿的小手在地上飞快地一抄,甚至没看清她抓的是什么,就朝着对岸猛地一掷!
那动作,随意得像小孩子扔沙包!毫无章法!没有瞄准!就是凭着本能和一股子对“肉肉”的渴望,随手一丢!
一道灰影,带着尖锐的破空声,如同闪电般掠过不算宽阔的溪面!
太快了!快到林闲的眼睛根本捕捉不到那东西飞行的轨迹!
他只听到“噗”的一声闷响!像是熟透的西瓜被砸开的声音!
紧接着,
“吱——!!!”
一声凄厉短促到变调的惨嚎骤然响起,又戛然而止!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林闲张着嘴,保持着弯腰捡石头的姿势,像个僵硬的木偶,眼珠子瞪得几乎要从眼眶里掉出来!
溪对岸。
那只肥硕的、正准备逃之夭夭的野兔,此刻正以一个极其怪异的姿势瘫在岸边。
它的脑袋…不,应该说是它整个前半截身子,都呈现出一种可怕的塌陷!一个拳头大小的、边缘不规则的深坑,赫然出现在它的头颈连接处!暗红色的血液混合着白色的、说不清是什么的粘稠物,正汩汩地从那个恐怖的凹坑里涌出来,迅速染红了它身下的青草和溪边的泥土。
而在那致命凹坑旁边的泥土里,静静地躺着一块沾满了血迹和兔毛的、毫不起眼的、拳头大小的溪边鹅卵石。
一击毙命!脑壳迸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