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比镇口更显萧条,许多店铺都半开着门,伙计无精打采地靠在门框上。路上的行人看到他们,更是纷纷侧目,指指点点,窃窃私语声如同蚊蝇般嗡嗡响起,虽然听不清具体说什么,但那眼神里的排斥和恐惧却清晰可见。
“听说了吗?悬赏…”
“就是那个妖童…”
“破庙那边传过来的,邪性得很…”
“离远点,别沾上晦气…”
零星的词语飘进林闲的耳朵,像冰水一样浇在他心头。
妖童?悬赏?破庙?
赵铁柱!这王八蛋果然没闲着!居然把谣言散播到这里来了!还悬赏?!
一股寒意瞬间席卷全身。林闲知道赵铁柱睚眦必报,但没想到他动作这么快,手段这么毒!直接给宝儿扣上“妖童”的帽子?这他妈是要借刀杀人,发动群众的力量把他们往死里整啊!
“西父…什么是‘摇筒’?”
林宝儿显然也听到了只言片语,仰着小脸,好奇地问。她发音不清,把“妖童”听成了“摇筒”。
“就是…一种很厉害的…玩具。”林闲喉咙发干,艰难地编了个谎言,拉着她加快了脚步,“快走,师父给你买肉包子去!”他现在只想赶紧找个地方躲起来。
然而,麻烦总是主动找上门。
他们刚拐进一条相对僻静的小巷,想抄近路找找有没有便宜客栈,巷口就被几个流里流气的汉子堵住了。为首的是个三角眼、留着两撇鼠须的瘦高个,手里掂量着一根哨棒,眼神不善地上下打量着林闲和他身边被斗篷遮得严严实实的林宝儿。
“喂!外乡人!”三角眼吊着嗓子,阴阳怪气地开口,“看着眼生啊?打哪儿来啊?这身后裹得严严实实的,是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林闲心里咯噔一下!赵铁柱的人?还是本地的地痞想敲竹杠?他下意识地把林宝儿往身后藏了藏,脸上堆起一个尽可能“老实巴交”的笑容:
“这位大哥,我们…我们从山那边逃荒过来的,老家遭了灾,这是…这是我闺女,生了病,怕见风…”
“生病?”三角眼旁边一个满脸横肉的胖子嗤笑一声,嗓门洪亮,生怕别人听不见,“怕不是生了什么邪病吧?哥几个可听说了,隔壁镇出了个‘妖童’,力大无穷,还会妖法!专克身边人!搞得家破人亡!悬赏十两银子呢!”
他这一嗓子,如同在滚油里泼了瓢冷水!原本在巷子两边门窗后面偷偷观望的镇民,胆子大的干脆探出了头,指指点点的议论声更大了。
“十两银子!我的天爷!”
“看着就像!那斗篷裹得那么严实…”
“晦气!真是晦气!快赶他们走!”
“报官!让官老爷抓妖孽!”
群情激奋!恐惧和贪婪混合在一起,如同瘟疫般在人群中蔓延。看向林闲和林宝儿的眼神,彻底变成了看怪物和看银子的贪婪。
林闲的心沉到了谷底。他知道,最坏的情况发生了!赵铁柱这一手“悬赏捉妖童”的毒计,彻底点燃了愚昧和贪婪!他和宝儿在这里,已经成了众矢之的!
“听见没?外乡佬!”三角眼得意地晃着哨棒,逼近一步,“识相的,把你身后那小崽子交出来,让大爷们验验货!要真是‘妖童’,领了赏钱,说不定还能分你几个铜板买棺材!要是不识相…”他眼神一厉,手中的哨棒重重杵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他身后几个混混也狞笑着围了上来,堵死了巷子的退路。
林闲浑身冰凉,冷汗瞬间浸透了本就湿冷的破衣服。他死死地把林宝儿护在身后,大脑疯狂运转,却一片空白。打?他一个战五渣,带着个天赋时灵时不灵的娃,对面五六个拿着家伙的地痞,胜算为零!跑?巷子被堵死了!喊冤?谁信?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将他淹没。
“坏人!”
就在这时,一直被林闲护在身后、被斗篷帽子遮住大半张脸的林宝儿,突然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带着愤怒的童音!
她猛地挣脱了林闲的手,一把掀开了盖在头上的破斗篷帽子!
那张粉雕玉琢、虽然沾着泥点却依旧难掩精致的小脸,瞬间暴露在所有人的目光下!
人群瞬间一静!显然没想到“妖童”竟然长得如此人畜无害?甚至可爱?
但这安静只持续了一瞬。
“就是她!破庙那个妖童!我见过画像!”
人群中不知谁喊了一嗓子!显然是赵铁柱提前散播了画像!
“抓住她!”
“别让她跑了!”
“十两银子啊!”
贪婪瞬间压倒了短暂的惊愕!三角眼和几个混混眼睛都红了,嚎叫着就要扑上来!
林闲目眦欲裂!想也不想就要扑上去拼命!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被众人指指点点、被凶神恶煞包围的林宝儿,小脸上没有多少恐惧,反而因为被骂“坏人”和那些充满恶意的目光,激起了本能的愤怒和委屈!
她看到了那个叫嚣得最大声、满脸横肉的胖子,正张着大嘴唾沫横飞地喊着“抓住她”。
愤怒的小火苗在林宝儿心头蹭蹭往上冒!她不懂什么是“妖童”,但她知道这些人是坏人,想抓她和师父!坏人就要打!
怎么打?师父说过要低调,不能用力…那…那…
林宝儿小脑袋瓜里灵光一闪(或者说短路),想起了之前看镇上小孩吵架时的一个动作!
只见她小胸脯一挺,小嘴一撅,学着那些小孩的样子,对着那个唾沫横飞的胖子,用尽全身力气——
“呸!!!”
一口酝酿了许久(可能还带着点地下河硫磺味和泥腥味)的口水,如同精准制导的微型导弹,划出一道完美的、闪亮的弧线,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注视下——
不偏不倚!
正中靶心!
精准无比地射进了胖子那张大的、正在喷着唾沫星子的嘴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