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石碑显化的地图指引,石硬与封十三不再于无尽的废墟中盲目摸索。两人依照心中记下的方位,在嶙峋的怪石与崩塌的巨构间快速穿行,避开地图上标注出的几处明显的能量乱流密集区和无底裂缝。
越是深入,周遭的景象便越发诡异。建筑的残骸逐渐呈现出一种统一的、冷硬的风格,多以那种漆黑的金属和未知的黑色石材构筑,即便破损严重,依旧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坚固与肃穆感。空气中弥漫的死寂不再仅仅是衰败,更增添了一种无形的、沉重的“秩序”感,仿佛某种强大的规则之力即便在毁灭后依旧残留,束缚着这片天地。
“这地方…以前怕不是什么善地。”封十三嘀咕着,下意识地紧了紧手中的“息壤石”,“感觉像是进了某个巨派的刑堂或者…牢狱?”
石硬亦有同感。他的寂灭道源在此地运转似乎更为顺畅,但那无处不在的秩序威压,却也让神魂感到莫名的压抑。手中那枚“赦令”令牌微微发热,似乎正与这片区域的残留法则产生着微弱的呼应。
终于,依照地图指示,他们抵达了目的地。
那并非想象中的宫殿或宝库,而是一座嵌入巨大山体裂缝中的、造型极其规整方正的黑石建筑。建筑入口并非门户,而是一道高达三丈、宽约丈许的漆黑拱券,拱券表面光滑如镜,没有任何装饰,却散发着强烈的空间波动。拱券之内,并非山体内部景象,而是一片旋转的、深不见底的幽暗漩涡,仿佛一道固定的空间门径。
而在拱券前方,矗立着两排共十八具身披残破黑色铠甲、手持断裂兵刃的骷髅!这些骷髅并非散落在地,而是如同最忠诚的卫士,依旧保持着屹立不倒的姿态,空洞的眼眶齐齐望向入口方向,虽无生机,却自有一股惨烈肃杀之气扑面而来!
它们身上的铠甲制式与外界所见任何流派皆不相同,布满刀劈斧凿的痕迹,显然经历过惨烈大战。最引人注目的是,它们胸口铠甲的正中央,都刻着一个清晰的、与“赦令”令牌上一模一样的锁链徽记!
“守卫?”封十三停下脚步,眼神凝重,“死了不知多少年,还有这般气势…生前绝对是百战精锐。这‘赦令’区域,看来不是那么好进的。”
石硬目光扫过这些骷髅卫士,眉头微蹙。这些骷髅给他的感觉十分奇怪,明明没有丝毫生机灵魂波动,就是纯粹的枯骨,但那肃杀之气和隐约残留的战意却凝而不散,仿佛被某种力量强行定格在了陨落前的那一刻。
他尝试向前迈出一步。
咔…咔咔…
就在他脚步落下的瞬间,那十八具原本静止不动的骷髅,头颅竟齐刷刷地、发出令人牙酸的骨骼摩擦声,转动了一个微小的角度,空洞的眼眶“盯”住了他!
一股冰冷的、无形的杀意瞬间锁定了他!仿佛再敢前进半步,便会迎来雷霆般的打击!
石硬立刻止步,杀意也随之消散,骷髅头颅缓缓转回原位。
“果然有古怪!”封十三咂舌,“死了都不让人安生。石兄,你的‘赦令’试试?”
石硬深吸一口气,缓缓举起手中的黑色令牌,将一丝寂灭真元注入其中。
“赦令”令牌微微一震,表面的暗金符文流转起来,散发出那独特的、威严的“赦”之气息,如同水波般向前扩散,掠过那十八具骷髅卫士。
嗡…
骷髅卫士身躯微不可察地一震,胸口那锁链徽记似乎亮起了极其微弱的光芒。那锁定石硬的冰冷杀意,如潮水般退去。它们依旧屹立,却不再阻拦。
“有用!”封十三松了口气。
两人小心翼翼地从两排骷髅卫士中间穿过。走近了看,更能感受到这些骷髅生前的不凡,骨骼莹润如玉,远超寻常修士,残留的铠甲碎片也蕴含着奇异的力量。
顺利通过守卫,他们停在了那道旋转的幽暗漩涡门前。强烈的空间之力从中散发出来,门后的情况完全无法探知。
“进不进?”封十三看向石硬。
石硬感受着手中令牌与漩涡门的隐隐呼应,又想到那暗处可能存在的追踪者,以及这片废墟隐藏的秘密,眼神一凝。
“进。”
没有犹豫,两人同时迈步,踏入了那幽暗的漩涡之中。
天旋地转的失重感再次传来,但比通过墟眼时要轻微许多,持续时间也更短。
眼前景象骤然变幻!
他们出现在了一条宽阔、深邃、看不到尽头的廊道之中。
廊道同样由那种漆黑的金属铸成,墙壁光滑如镜,倒映着两人的身影,却扭曲模糊。头顶没有任何照明,但廊道本身散发着一种冰冷的、惨白色的微光,足以视物。空气干燥冰冷,死寂无声,那种秩序威压感在这里达到了顶峰,仿佛有无数双无形的眼睛在黑暗中注视着闯入者。
这里的气息,让石硬感到极为舒适,仿佛鱼儿回到了水中。他的寂灭道源活跃无比,甚至能隐约感受到廊道墙壁深处流淌着的、近乎凝固的庞大死寂能量。而封十三则显得有些不适,眉头紧皱,显然这里的法则环境对他排斥更强。
廊道并非空无一物。地面散落着一些同样披着黑色残甲的骷髅尸骸,姿态各异,显然是在激烈的战斗中被击杀于此。墙壁上也能看到许多深刻的爪痕、灼烧的印记以及一些干涸发黑的血迹,述说着曾经发生在此地的惨烈战斗。
两人屏息凝神,沿着廊道小心翼翼地向深处前行。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前方出现了一个岔路口。
一条路继续向前,深邃未知。
另一条路则通向一侧的一个房间,房门是开启的,里面似乎有微光闪烁。
石硬与封十三对视一眼,默契地走向那间房间。
房间不大,像是一间静室或储物间。里面一片狼藉,家具器物大多腐朽成灰。只有在房间角落,有一张黑石案台保存尚算完整。
案台之上,并非预想中的丹药法宝,而是摆放着几枚颜色暗淡、裂纹遍布的玉简,以及一具伏案而亡的骷髅。
这具骷髅与外面的守卫不同,它身上穿着的是某种制式的黑色长袍,虽然残破,却能看出其身份并非战斗人员。它的骨骼纤细,颅骨开裂,似乎是被某种强大的神识冲击瞬间灭杀。它的一只骨手,还紧紧按在案台上一枚裂开的玉简之上。
石硬的目光落在那些玉简上。他走上前,小心翼翼地拿起那枚被骷髅按着的玉简,神识缓缓探入。
玉简内信息残缺严重,大多是些零散的、关于“能量疏导”、“壁垒维护”的记录,像是某种工作日志。但在信息的最后,残留着一段极其急促、充满了惊恐和绝望的意念碎片:
“…‘它们’进来了!壁垒被从内部破坏…是‘狱卒’!有狱卒叛变了!…第七闸口失守…必须警告…‘墟眼’不能…”
信息到此戛然而止。
石硬心中巨震!
狱卒叛变?从内部破坏?墟眼?
这零星碎片,似乎指向了一个惊人的真相——这片名为“镇狱”的废墟,并非完全毁于外部强敌的攻击,而是源于内部的背叛?!而这场背叛,似乎还与“墟眼”有关?
就在他心神被这信息所吸引的刹那!
异变陡生!
那具伏案的黑袍骷髅,那只按在玉简上的骨手,食指指尖突然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幽光!
嗤!
一道极其细微、几乎无声无息的灰色射线,快如闪电,直射石硬的眉心!这道射线蕴含的力量阴毒无比,直接针对神魂,且发动得毫无征兆!
如此近的距离,几乎是必杀之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