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桂言叶的请求，程世涛脸上表情也变得严肃。
他没有立刻回答，只是用一种极其复杂的眼神看着她。
那眼神里有怜悯，有不忍。
“你确定要知道吗？”程世涛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前所未有的郑重。
“要知道有些故事，并不是都美好的。一旦知道了，就再也回不去了。”
不……美好吗？
桂言叶瞬间明白了程世涛话中的意思。
不过她的人生，似乎从记事起，就和美好这个词汇隔着一层无法逾越的薄纱。
上小学的时候被陌生男性袭胸，没有自由每天都要学习不同的事物。
来自周围人的疏远，同学间的排挤。
总之与这些相比，一个所谓不美好的故事，又能糟糕到哪里去呢？
更何况，这个故事关乎她的未来。
要是能知道未来的事情并及时规避某些错误的选择，那岂不是能将不美好变为美好么？
“我想知道！”
程世涛看着桂言叶闪烁着别样光彩的眼眸沉默了片刻，最终轻轻叹了口气，然后刻意避开了她的视线，目光落在窗外。
“那是一个叫做日在校园的故事。”
“在那个故事里，你有一个喜欢的男生，叫伊藤诚。”
伊藤诚！？
当这个名字从程世涛口中再次说出时，桂言叶的心脏猛地一缩。
“所以，在我们第一次相遇的时候，你上来就问诚君的名字也是因为你知道我们之间的故事，是这样么？”
桂言叶瞬间明白了某些事情。
程世涛没有理会继续自顾自得说着。
“你们在电车上多次相遇，察觉到伊藤诚一直在默默注视你后开始爱上了他。也因为一张手机上的照片而结缘。”
“但你的性格……让你不知道该如何与他相处。于是，你的同班同学，一个叫西园寺世界的女孩，主动提出要帮助你。”
西园寺世界……
又一个熟悉的名字。
听到这个名字，让桂言叶真的确信面前的少年知道自己未来的事情，毕竟这个名字自己在这个世界从未提起过。
“但事情的发展，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
“因为你有男性恐惧症，导致伊藤诚无法和你发生男女之间的关系。结果在所谓的帮助下，伊藤诚和西园寺世界越走越近，而你，被他抛弃。最后伊藤诚游走于多个女生之间，唯有你被孤立，一直受到其他人的欺凌……”
他没有描述细节，但那些冰冷的词汇，却像一根根针，精准地刺入桂言叶的内心。
瞬间那些模糊而充满恶意的面孔，在她脑海中一一闪过。
“故事的最后，更是一场彻头彻尾的悲剧。”
程世涛的声音顿了顿，仿佛接下来的话语太过沉重，连他都有些难以启齿。
“最后西园寺世界怀孕，同时因不满和你复合的伊藤诚，结果手刃了他。而你最后在天台和世界相见又杀死了她。最后……你抱着伊藤诚的头，坐在一艘小船上，飘向了无尽的大海。”
轰……！
程世涛的话语仿佛一道惊雷在桂言叶脑海深处炸响。
桂言叶的眼前猛地一黑。
我杀了……世界？
还抱着……伊藤诚的头？
那都是……我做的？
一幅无法想象的、血腥而疯狂的画面，不受控制地在她脑海中肆虐。
鲜血的赤红，刀锋的冰冷，还有那艘在海上孤独漂流的、名为“Nice boat”的小船……
她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无法言喻的战栗。
“伊藤诚……世界……乙女……七海……”
她无意识地喃喃自语，一个个名字从她苍白的唇间溢出，声音破碎而空洞。
眼前的世界，在她的视野里，又一次变成了灰白二色。
无数或深或浅的黑色线条和红色斑点，在墙壁上、在天花板上、在床头柜的托盘上疯狂蔓延，交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死亡之网。
她甚至能看到，自己的身体也逐渐浮现出了一条条纤细的、代表着的死之脉络。
原来……是这样吗？
原来，我最终的归宿，也是拥抱着死亡，走向终焉吗？
“言叶！”
一声焦急的呼喊，将她从自我沉沦的深渊中猛地拽了出来。
可她的意识依旧恍惚，仿佛被困在一个血色的噩梦里，无法挣脱。
“言叶！醒醒！”
下一秒，一双温热而有力的手，猛地抓住了她的肩膀，用力地晃动起来。
那股不容抗拒的力量，和从对方手掌传来的那莫名的温暖，像一道电流瞬间击穿了她。
桂言叶的瞳孔骤然收缩，混沌的视野重新聚焦，黑白的眼眸重新恢复正常。
映入眼帘的，是程世涛那张近在咫尺的、写满了焦急与担忧的脸。
“啊！”
她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身体的本能反应快于大脑的思考，双手猛地向前一推。
程世涛没有防备，被她这一下推得向后踉跄一步，撞在了身后的椅子上，发出一声闷响。
“对……对不起！”桂言叶瞬间清醒过来，看着他狼狈的样子脸上血色尽褪，连忙开口道歉，声音里带着哭腔，“我……我不是故意的……”
程世涛稳住身形没有说话，并没有在意她的举动，只是紧紧地盯着她，确认她是否真的恢复了正常。
毕竟一个黑化的桂言叶不是他想看到。
看到少女眼中重又恢复了神采，只是充满了慌乱与自责，他才暗自松了口气。
“别去想那个故事了。”他开口安慰道，语气不自觉地放缓了许多。
“那只是一个故事，一个被人写出来的、既定的剧本而已。”
“可是……那就是我……”桂言叶的声音在颤抖。
“不，那不是你。”程世涛打断了她的话，他的目光锐利而坚定，仿佛要将力量传递给她。
他没有继续用言语说教，而是伸手指了指她被绷带包裹的右手。
“好，那我问你，在那个故事里，你的手会因为挥刀战斗，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吗？”
桂言叶一愣，下意识地看向自己被包扎好的手。
“在那个故事里，你会为了保护一个像我这样萍水相逢的男人，去独自面对一个几米高的怪物，并且最终将它杀死吗？”
程世涛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
“那个故事里的桂言叶，或许会哭泣，会绝望，会依赖别人。但现在站在这里的你和那个故事里的她，从一开始就不一样。”
他向前一步，重新拉近了两人的距离，语气变得无比认真。
“所以，那不是你的未来。或者说，在你来到这个世界，第一次为了活下去而挥刀的时候，你就已经亲手把那个该死的剧本撕碎了。”
“你的人生，不再由别人书写。现在的你，是活生生的，站在这里的桂言叶。你的未来，掌握在你自己手里。”
一番话，如暮鼓晨钟，重重地敲在桂言叶的心上。
是啊……
故事里，没有丧尸，更没有……眼前的这个人。
我已经……不一样了吗？
那份压在心头的，名为未来、命运的沉重枷锁，在这一刻，似乎发出了“咔嚓”一声脆响，裂开了一道缝隙。
一束光，从缝隙中照了进来。
“好好想想我说过的话，不要钻牛角尖。而且现在的你也已经不是之前的你了。”
说着程世涛打算让她一个人静静，慢慢消化这一切。
“程君。”
桂言叶忽然开口。
她的声音，已经不像刚才那般颤抖，反而带着一种雨过天晴后的平静。
程世涛停下脚步，回头看她。
“程君，你说的对。”
桂言叶的嘴角，竟如露出了一抹弧度。
“我的故事，已经不一样了。”
她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
“还有，那个……我和伊藤诚的关系……现在的话还只能算是朋友的程度。”
“你说的那个故事，如果真存在的话，那也只算是故事的开始。”
听到这句话程世涛点了点头。
毕竟这算是一件好事，只要悲剧还没发生，一切就都还有挽回的余地。
“而且，不出意外的话，我未来的故事里，应该也不会再有伊藤诚这个人了。”
“为？为什么？”
程世涛下意识地问出口，不明白桂言叶为什么莫名会说出这句话。
桂言叶看着他脸上那毫不掩饰的迷惑，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一些。
那笑容里，褪去的一丝天真与柔弱，多了些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释然。
她慢慢张开那苍白的唇继续说道。
“因为……”
“在体育馆里，在程君你们回来之前，我已经先遇到了他。”
她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回忆某个并不愉快的画面。
“那时候，伊藤诚……已经变成丧尸了。”
“然后……被我杀了呢。”
程世涛的瞳孔，在这一瞬间猛然放大，大脑也因为这突如其来的信息而陷入空白。
伊藤诚……死了？
还被言叶……亲手杀了？
就在他脑中一片混乱，无数念头疯狂碰撞之际。
“吱……嘎……！！！”
一道极其尖锐刺耳的、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猛地从教学楼外传来！
这声音，就像一把利刃，瞬间划破了学校的宁静！
程世涛脸色一变，猛地跑到窗前朝外看去。
似乎……有车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