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道尽头,灰雾尽散,景象豁然开朗。
眼前并非想象中更加险恶的绝地,而是一片与外界煞骨林截然不同的奇异空间。这里没有嶙峋怪石与冲天煞气,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方圆不过百丈、却生机盎然的小小绿洲。
地面是温润的青色玉石,踩上去有微弱的暖意传来。中央是一座古朴的圆形祭坛,祭坛由九种不同颜色的灵土层层垒砌而成,散发着浓郁的五行灵气与大地生机。祭坛上方,悬浮着的,正是那柄吸引了陈续等人前来的断剑。
此刻近距离观看,更能感受到它的不凡。剑身断口参差不齐,似是被巨力崩断,通体呈一种深邃的青色,材质非金非木,仿佛由某种神玉雕琢而成。剑格处缠绕的翠绿藤蔓并非装饰,而是活的,叶片晶莹剔透,散发着磅礴的造化生机,与陈续怀中的青帝符诏残片共鸣着,微微摇曳。
整柄断剑,与其说是兵器,不如说更像是一件承载着某种使命的礼器或信物。
“这柄剑……好浓郁的生机,与外面的煞气截然相反。”叶灵身为木灵,对生机最为敏感,忍不住惊叹道,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受损的本源在此地都活跃了几分。
“剑意内敛,含而不发,却蕴含造化之理,这绝非寻常神兵。”顾青鸢也评价道,她的文心剑胆能感应到剑中蕴含的某种崇高而温和的意念。
护道人守拙仔细观察着祭坛与断剑,沉吟道:“此地应是借助这柄断剑残留的青帝意志与生机,强行在这片煞气绝地中开辟出的‘生之净土’,用以镇压和净化外界的煞气。那‘生死碑’与‘善恶钟’,恐怕都是辅助此地阵眼的存在。”
陈续走上前,他怀中的青帝符诏残片灼热异常,几乎要透体而出。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断剑中残留着一缕微弱却无比精纯、无比古老的意志,那意志充满了对万物生长的慈爱,对天地和谐的追求,正是青帝的遗泽!
他尝试着将神识探向断剑,同时将自身的“正守”道心毫无保留地展现出来。
断剑轻轻一震,缠绕的藤蔓无风自动。一道温和、苍老、带着些许疲惫的意念,如同涓涓细流,流入陈续的心田:
“后来者……汝心持正,意守苍生,更得吾之符诏认可……善。”
“吾乃青帝,执掌东方生机造化……惜乎,上古一战,道崩神陨,仅余残念附于此剑,借此地庚金煞气之‘死极’反演‘生机’,维系一方净土,净化怨煞,以待有缘……”
“然,吾之力日渐消散,此地平衡已岌岌可危。外界煞气若彻底失控,必将荼毒万里……”
意念中传递出一丝紧迫与忧虑。
陈续心神震动,连忙以意念回应:“晚辈陈续,既遇此事,定当尽力!敢问青帝前辈,晚辈该如何做?”
“助我……彻底激活此地‘反演’大阵,将积郁万载的庚金煞气,尽数转化为造化生机……此举或可净化此地,亦能助吾残念凝聚,显化片刻,传汝《天心医典》之‘回春妙术’与部分‘青帝长生功’的奥义……”
“然,激活大阵,需引动符诏之力为引,更需……承受煞气转化时可能产生的剧烈冲击与反噬……汝,可愿承担?”
青帝的意念带着询问,也带着考验。
《天心医典》!青帝长生功!这正是陈续和顾青鸢急需的,尤其是关乎神魂道伤治愈与自身修为提升的传承!但其中的风险也不言而喻,此地积郁的煞气何等庞大,转化过程中的冲击,一个不慎,可能就是神魂俱灭的下场。
陈续几乎没有犹豫。且不说传承诱惑,单是阻止此地煞气失控荼毒万里,便与他“正守”道心相符!
“晚辈愿意!”陈续斩钉截铁。
他回头看向同伴,快速将情况说明。
“大哥,我们帮你!”周六安毫不犹豫。
“风险共担。”顾青鸢言简意赅,站到了陈续身边。
护道人守拙与叶灵也郑重表态,愿尽一份力。
“好!”陈续心中一定,对青帝意念道:“前辈,我们准备好了,请指引!”
“善……将符诏残片置于祭坛中央凹槽……以汝浩然正气为桥,引动符诏生机……吾将引导大阵运转……其余人等,护持祭坛四方,应对可能外泄的煞气冲击……”
陈续依言而行,小心翼翼地将那枚青帝符诏残片放入祭坛中央那恰好吻合的凹槽之中。
嗡!
符诏放入的刹那,整个祭坛猛地一震!九色灵土光华大放,一道道蕴含着五行生克、阴阳变化道理的灵纹自祭坛上亮起,迅速向四周蔓延,与整个“生之净土”连接在一起!
陈续不敢怠慢,立刻催动浩然正气,化作一道纯净的桥梁,沟通符诏残片。符诏得到同源力量的激发,顿时青光大盛,磅礴的造化生机如同潮水般涌出,注入祭坛大阵!
祭坛上方的青帝断剑发出一声欢快的轻鸣,翠绿藤蔓疯狂生长,如同无数触手,深入虚空,开始疯狂汲取外界那无边无际的庚金煞气!
“轰隆隆——!”
整个山谷仿佛都震动起来!外界原本被“生死碑”和“善恶钟”暂时平息的煞气,如同被激怒的海洋,变得更加狂暴,疯狂地向内谷涌来!但在触及“生之净土”边缘时,便被祭坛大阵的力量强行捕捉、拉扯,注入那青帝断剑之中!
断剑如同一个无底洞,将磅礴的煞气吞噬,剑身青光大放,其上符文流转,开始以一种玄奥无比的规律,将充满死寂与杀伐的庚金煞气,强行逆转、淬炼,转化为精纯无比的造化生机!
这个过程并非一帆风顺,狂暴的煞气在转化时产生了剧烈的能量乱流,不断冲击着祭坛和大阵!护道人、顾青鸢等人立刻各展所能,将逸散出来的冲击波抵挡、化解。
陈续作为阵眼核心与能量桥梁,承受的压力最大。他感到仿佛有无数柄冰冷的利刃在切割他的神魂,又有狂暴的杀戮意念在冲击他的道心。他紧守“正守”之念,将浩然正气催发到极致,如同一块礁石,死死钉在能量洪流的中心,维持着符诏与祭坛的稳定连接。
时间在煎熬中缓慢流逝。不知过了多久,外界涌来的煞气渐渐变得稀薄,而祭坛上空,由煞气转化而来的造化生机已经浓郁得化不开,形成了一片青色的灵液云团,散发出令人心旷神怡的清香。
青帝断剑的光芒也达到了顶点,那缕残存的意志在磅礴生机的滋养下,变得凝实了许多。
终于,最后一丝煞气被吞噬转化完毕。
整个山谷为之一清!常年笼罩的灰雾彻底消散,阳光首次毫无阻碍地照射在这片土地上。虽然依旧荒凉,但那令人窒息的死寂与锐利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雨后初霁般的清新与平和。
祭坛上,青帝断剑发出一声满足的轻吟,剑身光华内敛,显得更加古朴深邃。一道凝实的、由纯粹生机构成的青帝虚影,自断剑上缓缓浮现。
他面容模糊,却带着慈和与欣慰的目光,看向了几乎虚脱,却依旧坚持站立的陈续。
“辛苦你了,孩子……此间因果已了,造化已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