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轻得像羽毛拂过心尖,却如同一道无声的惊雷,骤然劈开了Echo脑海中那片死寂的浓雾
哐当
原本被她无意识握在手中的小勺子,毫无预兆地掉进了还剩小半碗鱼汤的保温桶里,溅起的温热汤汁有几滴落在她的手背上,她却浑然未觉
整个人僵在原地,像是被瞬间抽空了所有力气,又像是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死死钉住。她僵硬地低下头,目光死死锁在臂弯里那张酣睡的小脸上
宇轩依旧闭着眼睛,纤长的睫毛在柔嫩的眼睑下投下浅浅的阴影,小嘴微微嘟着,仿佛还在回味刚才那一声无意识的、如同梦呓般的音节
ma
是幻听吗
是因为过度疲惫、神经紧绷而产生的幻觉
Echo的心脏像是在胸腔里疯狂擂鼓,每一次跳动都沉重地撞击着肋骨,发出沉闷的声响。她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连指尖都不敢动一下,生怕一丝细微的声响就会惊扰了这脆弱得如同朝露的瞬间
时间仿佛凝固了
小小的公寓里,寂静无声,只剩下她自己粗重而压抑的喘息,还有宇轩均匀细小的呼吸
一秒。两秒。
就在酸涩和失望的潮水即将重新漫上心头,即将淹没那点微渺的企盼时——
怀里的宇轩似乎觉得睡姿不太舒服,小脑袋在母亲温暖的臂弯里微微蹭了蹭,粉嫩柔软的唇瓣再次开启,带着婴儿特有的睡梦中的奶气和不耐烦,发出了第二声:
ma嗯
比刚才那一声更清晰!更连贯!甚至带上了一丝软糯的尾音!
不是幻觉!
是真的!
她的宝宝,在发出呼唤她的声音!
尽管是无意识的,尽管只是最原始的发音模仿,但那确确实实是“ma”的音啊!
一股滚烫的、汹涌的、仿佛蛰伏在灵魂深处的岩浆般的力量,瞬间冲垮了Echo苦苦维持了五年、早已裂痕遍布的堤坝!囚禁的屈辱、丧母的锥心、逃亡的惊惶、初为人母孤立无援的艰辛与恐惧…所有被她强行封存、积压在心底最深处的沉重冰层,在这一声稚嫩模糊的呼唤面前,轰然碎裂!
呜……
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呜咽,如同濒死小兽的哀鸣,猛地从她喉咙深处挣脱出来。紧接着,如同积蓄了太久的山洪找到了唯一的缺口,滚烫的泪水汹涌决堤!不是无声的滑落,而是完全失控的奔流!
她猛地收紧手臂,将怀中那柔软温热的小身体死死地、紧紧地、用尽生命全部力量搂进怀里!仿佛要将这小小的生命融入自己的骨血,成为自己的一部分,永不分离!
宝宝…宇轩…我的宇轩…她的脸深深埋进孩子散发着纯净奶香的颈窝里,泣不成声,破碎的呼唤被泪水浸透,你叫我…你叫我了…你是在叫妈妈…是不是?是不是?
肩膀因为剧烈的哭泣而无法控制地颤抖着,瘦弱的脊背弯成一道痛苦的、却又仿佛被某种奇异力量注入的弧线。怀里的宇轩似乎被母亲这突如其来的汹涌情绪和过于用力的拥抱惊扰了,不安地扭动了一下小身子,发出不满的哼唧声
对不起…对不起宝贝…妈妈吓到你了…Echo慌忙抬起头,手忙脚乱地用袖子胡乱擦拭着脸上纵横交错的泪痕,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却努力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眼神急切地安抚着孩子,妈妈是…是太高兴了…宇轩…妈妈太高兴了…
她低下头,贪婪地、近乎痴迷地凝视着宇轩那双睁开了一线、带着懵懂和一丝初醒小兽般警惕的乌黑眼眸。泪水依旧不受控制地往下掉,大颗大颗砸在宝宝柔嫩的脸颊上
宇轩…你知道吗?你知道吗宝宝?她的手指颤抖着,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轻柔,抚摸着孩子温热柔嫩的脸颊,每一个字都饱含着泪水的咸涩和深沉的痛楚,妈妈以为…妈妈以为真的撑不下去了…太累了…太痛了…到处都是黑的…冷的…看不到一点光…
眼前不受控制地闪过一幕幕炼狱般的画面:顾家冰冷光滑能照出人影的地板、林薇薇涂着鲜红唇膏吐露恶毒诅咒的嘴脸、母亲病房外那道隔绝生死的厚重门板、空荡荡墓碑上冰冷的姓名……还有巴黎机场那片令人窒息、完全陌生的喧嚣与恐慌。这些画面如同沉重的枷锁,无数次在深夜将她拖向绝望的深渊
可是你…你叫妈妈了…她将额头轻轻抵在宇轩饱满柔嫩的额头上,感受着那小小的、蓬勃的、属于新生命的温度,那温度像微弱的电流,瞬间蔓延至她冰冷的四肢百骸,你叫妈妈了…
就这一声…就够了…真的够了…泪水如同连绵不断的雨,冲刷着她苍白的面颊,砸在宇轩的衣襟上,宇轩…妈妈不怕了…为了你…妈妈什么都不怕了…不累了…
怀里的小家伙似乎终于被母亲这混杂着巨大悲伤和巨大喜悦的情绪安抚了,又或许只是单纯地感受到了那份前所未有的、小心翼翼的珍视和颤抖的温暖。他停止了不安的哼唧,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母亲泪流满面的脸,小嘴忽然咧开,露出了一个无齿的、纯真到了极点的笑容
那笑容,像一道撕裂厚重铅云的晨曦,带着足以融化万年寒冰的暖意,直直地、毫无保留地照进了Echo心底最冰冷、最绝望、最黑暗的角落!
一股奇异的力量,如同干涸河床下重新涌现的清泉,带着微微的凉意却又无比清晰地,开始在她早已枯竭龟裂的心田里汩汩流淌!这力量并不汹涌澎湃,却异常坚定,带着新生的韧劲
她抱着宇轩,在这安静的、属于她和孩子的安全港湾里,哭得像个迷路多年、遍体鳞伤、终于找到归途的孩子。但这一次的泪水,不再是纯粹的绝望和痛苦,里面混杂着失而复得的狂喜,混杂着生命给予她的、最原始也最强大的馈赠——
那是名为“希望”的光
宇轩…妈妈的太阳…她一遍遍地、泣不成声地低语着,轻柔的吻如同羽毛,落在孩子的额头、脸颊、带着奶香的小手上,以后…你就是宇轩…苏宇轩…
宇宙浩瀚,轩昂未来…妈妈只求你…一生平安顺遂,顶天立地…
妈妈会…拼尽一切的…为你撑起一片天…一片晴朗的天…一定…
日子,并没有因为那一声天籁般的“ma”而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巴黎深秋的寒意已经渗入了空气中,公寓里即使开着暖气,也驱不散那份骨子里的湿冷。Echo依然要独自面对一个新生儿带来的一切琐碎与消耗:深夜突如其来的啼哭、仿佛永无止境的哺乳、换不完的尿布、永远堆积如山的奶瓶和散发着奶味的小衣服需要清洗消毒
身体的疲惫依旧如影随形,胸口的裂口在宇轩越来越有力气的吸吮下,愈合得异常艰难缓慢,每一次哺乳依旧伴随着清晰的刺痛感。产后的情绪波动也像这巴黎的天气,时而短暂放晴,时而又被阴郁的浓雾笼罩
但有什么东西,真真切切地不一样了
每当宇轩在她怀里吃饱喝足,满足地松开小嘴,睁着乌溜溜、清澈见底的大眼睛,咿咿呀呀地盯着她看,小手小脚兴奋地挥舞时;
每当宇轩在睡梦中,无意识地再次发出那模糊的“ma…ma…”的音节时(虽然次数依旧很少,毫无规律可循);
甚至每当宇轩因为肠绞痛或者其他不适而哭闹不止,小脸憋得通红,哭得几乎喘不上气时…
Echo的心底,总会悄然滋长出一股奇异的暖流,如同初春解冻的溪水,缓慢而坚定地流淌开来
宇轩乖…不怕不怕…妈妈在呢…妈妈抱着你呢…她会立刻放下手中的一切,将哭闹的小人儿抱起来,在小小的客厅里来回踱步,手臂酸痛得快要抬不起来也浑然不觉,声音是她自己都未曾意识到的温柔似水,耐心地哼着不成调的摇篮曲。看着那张融合了顾霆琛轮廓却又带着全然依赖和无辜的小脸,那些深埋心底的蚀骨恨意和刻入骨髓的恐惧,似乎被一种更强大、更坚韧的东西温柔地包裹、暂时地压制了下去
她不再仅仅是那个被动承受命运碾压的苏念安,她开始笨拙地、却无比坚定地学习如何做一个母亲,一个只属于宇轩的母亲
沈翊依旧会定期来访。他会带来新鲜的食材、婴儿急需的用品、以及一些温和的、适合产妇调理的中成药。他像一道沉稳可靠的风,带来外界的补给和一丝人间的烟火气
恢复得比预期好,伤口在愈合了,注意别让衣物摩擦到。沈翊检查完Echo胸前的伤口,语气是惯有的温和专业,一边整理着医药箱,宇轩的体重增长曲线很不错,小家伙很健康
他放下医药箱,目光落在婴儿车里正好奇地吮吸着自己小拳头的宇轩身上,眼中带着一丝纯粹的、属于医者对生命成长的温和笑意:精神头很足
Echo整理好衣襟,俯身将因为被放下而有些不耐烦地扭动身子的宇轩抱起来,轻轻拍抚着他小小的背脊:嗯…他很…很乖… 想到那声模糊的“ma”,她的嘴角不自觉地弯起一抹柔软至极的笑意,连日笼罩在她眼底的阴霾似乎被驱散了一些,透出一种沈翊之前未曾见过的、带着微弱生机的光彩
沈翊敏锐地捕捉到了她情绪的变化,没有追问细节,只是微笑着点点头:那就好。你自己更要当心,按时吃饭休息,身体是基础。他站起身,拿起搭在沙发背上的深色外套,下午还有个会诊,我先走了。任何事,随时联系我
沈医生,Echo抱着孩子站起来送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轻声开口,声音带着真诚的沙哑,真的…很感谢你。如果不是你… 后面的话她没有说下去,但眼底那份沉甸甸的感激,清晰可见
沈翊在门口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她,目光平静而温和,如同秋日宁静的湖面:不必言谢,Echo。看到你和宇轩安稳,一切都值得。他顿了顿,补充道,语气带着一种抚慰人心的力量,记住,你是Echo。你和宇轩,值得拥有一个崭新的、充满希望的未来
送走沈翊,公寓里再次只剩下母子二人
Echo抱着宇轩走到窗边。窗外是巴黎傍晚铅灰色的天空,云层低垂。寒意透过玻璃悄然渗入
她低头看着怀中正努力啃着自己小拳头的宇轩,小家伙似乎感应到母亲的目光,抬起湿漉漉的大眼睛,懵懂地看向她,然后咧开小嘴,露出了一个只有光秃秃牙龈的、天真又傻气的笑容,口水亮晶晶地挂在嘴角
又是一声模糊的、黏糊糊的:ma…
Echo的心瞬间像被最柔软的云朵包裹住,连日来的阴郁和无措仿佛被这纯真的笑容和呼唤瞬间驱散
宇轩…妈妈的宇轩…她亲昵地用鼻尖蹭了蹭孩子柔软温热的脸颊,抱着他坐回那张承载了许多无助夜晚的沙发上
一股强烈的、前所未有的冲动,如同被点燃的火种,在她沉寂已久的心底灼灼燃烧起来
她不能只是这样被动地等待沈翊的帮助,不能永远沉溺在过去沉重的阴影和育儿的琐碎消耗里。为了宇轩,为了那个沈翊口中许诺的、也是她心底悄然渴望的“充满希望的未来”,她必须站起来!必须重新找回自己的力量!
目光在安静整洁的客厅里缓缓逡巡,最终,落在了墙角那个半旧的行李箱上
那是沈翊当初帮她从机场带回来的,里面装着沈翊为她准备的、为数不多的换洗衣物和…她在那场毁灭性的逃亡前,唯一偷偷藏起来带走的、属于“苏念安”灵魂的东西
Echo抱着宇轩走到行李箱旁,单手有些费力地打开了锁扣。在最底下,几件叠放整齐的衣物下面,她摸索着,小心翼翼地抽出一个用防水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长条形的硬物
她抱着宇轩坐回沙发,将油布一层层剥开
里面是一本厚厚的、边缘已经有些磨损起毛的素描本,以及一支用了一半、笔尖明显有些钝了的炭笔
素描本的封面,是她自己设计的,简洁的线条勾勒出一枚荆棘缠绕的、含苞待放的蔷薇,带着一种不屈的生命张力
翻开厚重的封面,扉页里夹着几张泛黄的、被撕碎后又小心翼翼拼贴修复的画稿碎片——那是当初在顾家,被顾霆琛亲手撕碎的、承载着她失忆时期短暂甜蜜幻想的设计草图
再一页页往后翻
一张张纸页,记录着她曾经在黑暗压抑中捕捉到的灵感碎片:浩瀚星空中的一点孤星、流动变幻的云海、凝结欲滴的水珠、生命力旺盛的藤蔓、半边破碎的蝶翼……线条从最初的青涩稚嫩、犹豫彷徨,到后来逐渐变得流畅有力,充满了压抑不住的、蓬勃的生命力。那是她在顾家那座冰冷金丝笼里,唯一能抓住的、属于“苏念安”这个人存在的灵魂印记
指尖带着微微的颤抖,抚过那些或潦草或精细的线条,Echo的眼神变得悠远而复杂。那些被践踏的尊严、被否定的才华、刻骨铭心的痛苦……仿佛都沉淀在了这厚厚一叠的纸张里,无声地诉说着过往
宇轩在她怀里不安分地扭动着,伸出胖乎乎的小手,好奇地想去抓那些翻动时会发出沙沙声响的、仿佛藏着秘密的纸页
Echo猛地回过神来,低头看着儿子那双清澈见底、充满探索欲的大眼睛,一个念头如同黑暗中破土而出的嫩芽,带着微弱的希望之光,悄然萌生
宇轩…她轻轻握住儿子挥舞的小胖手,声音很轻很轻,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誓言般的决心,妈妈…想重新拿起画笔了…画世界上最漂亮的宝石…给你设计…独一无二的长命锁…好不好?
宇轩当然听不懂这誓言般的话语,只是咿咿呀呀地回应着,小手反过来紧紧抓住了母亲的一根手指,那温热而坚定的触感,像一道微小的电流,瞬间注入了Echo沉寂已久、几乎麻痹的心房
她拿起那支有些钝的炭笔,指尖微微颤抖着,带着一种近乎朝圣般的郑重。五年了…整整五年,她没有碰过画笔,没有触碰过那些曾经在无边黑暗中支撑她活下去的设计梦想。指尖对画笔的触感变得陌生,甚至带着一丝源自灵魂深处的本能恐惧——害怕下笔,害怕面对那个曾经被践踏、被摧毁得体无完肤的“苏念安”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吸进胸腔里所有的勇气和决绝。目光落回到宇轩那双纯净无邪、倒映着自己模糊影像的眼眸中,那眼神像是最强效的定心剂,瞬间驱散了盘旋的犹豫和恐惧
笔尖,终于迟疑地、带着久违的生涩感,落在了素描本崭新的一页空白上
一条流畅的弧线艰难地延伸开来,起初有些抖,有些虚浮,但落笔之后,却异常坚定
线条缓缓勾勒出一个圆润的、包容的形态,像一颗孕育着无限可能的种子,又像一只温柔环抱、充满守护力量的手臂。她在弧线的内部,极其小心地点缀上细小的、如同遥远星辰般闪烁着微光的点
不再是荆棘,不再是枷锁
是守护。是新生。是…黑暗中倔强萌发的希望
笔尖划过纸张发出的沙沙声,混合着宇轩咿咿呀呀、充满生命力的童音,在安静的公寓里交织流淌。窗外,巴黎的天空依旧阴沉,但在这个小小的角落里,仿佛有一盏熄灭已久的灯,被小心翼翼地、重新点燃了微弱却顽强的光芒
Echo全神贯注地沉浸在线条的勾勒与内心的宣泄中,暂时忘却了身体的疲惫和胸口的阵阵隐痛。她没有注意到,怀里的宇轩不知何时停止了咿呀,只是睁着乌黑纯净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母亲专注而沉静的侧脸,小嘴微微张着,仿佛被那奇妙的沙沙声和母亲身上散发出的某种沉静而强大的气息所深深吸引
时间在静谧中悄然流逝
直到宇轩小嘴一瘪,发出清晰而饥饿的哼唧声,小手也开始用力抓挠她的衣襟,Echo才猛地从那种久违的、近乎忘尘的创作状态中惊醒
哦哦,宇轩饿了是不是?她连忙放下炭笔和本子,动作熟练而自然地调整姿势准备喂奶。低头看着怀中迫不及待寻找温暖源泉的小家伙,再看看素描本上那个初具雏形、线条柔和却充满守护意味的图案,眼底残留的疲惫被一种柔和而坚定的光芒所取代
就在这时,公寓的门铃突然“叮咚”响了一声
清脆的声音在安静的室内显得格外突兀
Echo的心下意识地猛地一缩!抱着孩子的手臂本能地收拢,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这个时间,会是谁?难道是…
门外没有立刻响起第二声,短暂的停顿后,传来沈翊沉稳温和、令人安心的声音,透过厚重的门板清晰地传来:
Echo?是我,沈翊。抱歉折返,有份关于母婴护理的重要资料落在玄关柜抽屉里了。方便开下门吗?
是沈医生!紧绷的神经如同被松开的弓弦,瞬间松懈下来,Echo轻轻吐出一口一直屏住的气。刚才那瞬间涌起的惊惶,如同退潮般迅速散去
她抱着还在哼唧表达不满的宇轩,走到门边,警惕地透过猫眼确认了外面确实是沈翊挺拔的身影,才打开了门
沈翊站在门外,手里拿着一个似乎是装文件的牛皮纸袋,脸上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歉意:打扰了,刚才走得急,重要的资料忘记拿了
没关系。Echo侧身让他进来,目光下意识地扫了一眼楼道
沈翊走进玄关,目光习惯性地、不着痕迹地扫过客厅。当他的视线掠过沙发上摊开的素描本和那支熟悉的炭笔时,微微停顿了零点几秒,眼中迅速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了然和赞许。他很快收回目光,径直走向玄关柜,拉开抽屉,取出了一个薄薄的文件夹
在画画?他一边将资料放进纸袋,一边状似随意地问了一句,语气温和自然,不带任何探究
Echo抱着孩子,有些局促地点点头,脸颊微微发热:嗯…就是…很久没画了…随便练练手…
很好。沈翊没有多问,只是简单而真诚地肯定了一句,深邃的眼眸中带着鼓励,做自己喜欢的事,对心情恢复很有帮助。保持下去
他拿起纸袋,转身准备离开,走到门口时,似乎想起了什么,又停下脚步,回头看向抱着孩子、眼神里那份重新燃起的微弱火光似乎又亮了一分的Echo,语气温和地补充了一句:
对了,Echo。国内有位…老朋友,托我问问你。她很担心你,想听听你的声音。如果你觉得准备好了,我这边有绝对安全的渠道,可以帮你安排一次通话
朋友?
Echo的心像是被一只温暖的手攥住了。那个名字呼之欲出——唐笑笑!那个在她坠入地狱时,唯一敢为她闯顾家、指着顾霆琛鼻子痛骂的闺蜜!那个在她最绝望的逃亡路上,为她点燃唯一希望之光的挚友!
一股强烈的思念混杂着酸楚和暖流,如同汹涌的海浪瞬间冲上她的心头,让她喉头哽咽,眼眶瞬间又热了
她用力地点了点头,抱着宇轩的手臂收得更紧,仿佛汲取着某种力量,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清晰而坚定:
好…我想…我想听听她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