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嘎——!”
刺耳的轮胎摩擦声撕裂了顾家别墅地下车库死一般的寂静。
一辆线条冷硬的黑色迈巴赫如同失控的钢铁猛兽,以一个近乎漂移的姿态狠狠刹停。车门被一股蛮力踹开,顾霆琛高大的身影裹挟着骇人的风暴冲了出来。
他脸色铁青,下颚线绷得像一块坚冰,眼底是浓郁得化不开的、几乎要燃烧起来的暴戾。西装的领口被粗暴地扯开,领带歪斜地挂在脖子上,整个人散发着一种濒临爆炸的、极度危险的气息。
保镖和早早迎候在电梯口的管家被他周身散发的恐怖气压慑得大气不敢出,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失败了…竟然失败了!掘地三尺都找不到她!她就像水滴蒸发了一样!
这个认知如同淬毒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神经上!
“顾总…”管家硬着头皮上前,试图接过他臂弯搭着的外套。
“滚开!”顾霆琛猛地挥臂,外套被狠狠甩在地上。他看也没看管家瞬间煞白的脸,猩红的目光死死钉在主宅电梯那冰冷的金属门板上,仿佛那后面藏着吞噬他掌控力的怪兽。
苏念安…你逃了?你怎么敢?!你怎么能?!
电梯门无声滑开。他没有进去,反而转身,带着摧毁一切的疯狂戾气,径直冲向通往主厅的楼梯!
厚重的大门被他一脚踹得撞在墙上,发出巨大的轰鸣!
精致的玄关,空气仿佛凝固了。佣人们吓得如同受惊的鹌鹑,瑟缩在角落,连呼吸都小心翼翼。
顾霆琛的目光像淬了冰的刀子,一寸寸刮过大厅里的一切。
昂贵的水晶吊灯…意大利定制的沙发…墙壁上那幅他曾经随口夸过一句、苏念安便默默记下、后来不知用什么方法求人弄来的无名仿作…
都是假的!这一切都沾染了她的气息!她虚假的顺从!她恶心的伪装!
一股毁灭的欲望瞬间冲垮了所有理智!
“砰——!”
没有任何预兆!
他抬脚,狠狠踹翻了玄关处那座一人高的、价值连城的宋代官窑瓷瓶!
巨大的碎裂声如同惊雷炸响!晶莹的瓷片如同炸开的雪花,带着尖锐的呼啸,向四面八方激射!
“啊!”离得近的女佣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死死捂住嘴。
没有人敢上前。
没有人敢劝阻。
此刻的顾霆琛,就是一头被彻底激怒、只想撕碎一切的狂暴野兽!
消失?人间蒸发?那我让你存在过的一切…统统消失!
他大步走向客厅中央那架昂贵的斯坦威三角钢琴——那是林薇薇的最爱,但苏念安也曾在那架钢琴旁,为他笨拙地弹奏过一首不成调的生日歌。
“哐当!!!”
沉重的实木琴凳被他抡起,如同挥舞一柄巨锤,狠狠砸向光洁如镜的琴盖!
刺耳的金属和弦与木头断裂的巨响混杂在一起,形成一曲疯狂的交响!昂贵的琴键碎裂迸飞,琴盖扭曲变形!
“顾总!那是薇薇小姐…”管家终于忍不住,声音颤抖地试图提醒。
“闭嘴!”顾霆琛猛地回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瞪着管家,如同噬人的凶兽,“这里的一切!我说了算!滚出去!全都给我滚出去!”
最后一个字,是咆哮出来的,在整个空间回荡,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和毁灭一切的疯狂。
所有佣人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逃离这个即将成为废墟的炼狱。
空荡的大厅,只剩下顾霆琛粗重的喘息和一片狼藉。
但这仅仅是开始。
毁灭的火焰在他眼底熊熊燃烧,烧光了他引以为傲的自制力,也烧穿了他内心深处那层不愿承认的、名为恐慌的坚冰。
这里…每一寸…都残留着她的味道!
他像是被无形的线牵引着,或者说,是被内心深处某种无法宣泄的、混杂着暴怒和被抛弃感的剧痛驱赶着,一步一步,走向那个他极少踏足、却如同烙印般刻着他与苏念安关系的所在——二楼尽头,那间名义上属于“顾太太”的主卧!
主卧的门紧闭着。
顾霆琛站在门外,胸膛剧烈起伏,额角青筋暴跳。他仿佛能闻到门缝里透出的、那丝若有似无的、属于苏念安的淡淡馨香——橙花混合着一点皂角的干净气味,此刻却像最恶毒的嘲讽!
锁着?你锁得住什么?!锁得住你存在过的痕迹?!锁得住你该死的背叛?!
“砰!!!”
又是一脚!
厚重的实木门锁被生生踹坏,门板轰然洞开!
一股仿佛被尘封的、独属于苏念安的气息,混合着淡淡的尘埃扑面而来!
房间保持着苏念安离开那天早上的样子,冰冷、整洁,却又死寂得可怕。
梳妆台上,摆放着几瓶廉价的护肤品,梳子上还缠着几根深色的长发。衣帽间里,属于她的那半边衣柜空了大半,但还挂着几件她常穿的、洗得有些发白的裙子。床头柜上,放着一本翻旧了的、关于珠宝设计的图册…
廉价!低贱!就像她这个人一样!装模作样!
这些东西,无声地证明着那个女人的存在,也无声地嘲笑着他顾霆琛的无能——他动用了整个顾氏帝国的力量,竟然连一个他亲手囚禁、捏在掌心的女人都找不回来!
挫败感和被愚弄的狂怒彻底吞噬了他!
“苏念安——!”一声野兽般的嘶吼从他喉咙深处爆发出来!
他扑向梳妆台!
双手抓住桌沿,猛地发力!
“哗啦啦——!”
沉重的梳妆台连同上面所有的瓶瓶罐罐、那面映照过她苍白脸庞的镜子,被整个掀翻在地!玻璃碎裂声、瓶罐碰撞声、木料折断声交织成一片!乳液、水渍混合着玻璃渣,溅得到处都是!
碾碎!都给我碾碎!
他转身冲向衣帽间!
那几件碍眼的裙子被他粗暴地扯下,昂贵的丝绸布料在他手中如同废纸!
“嘶啦——!” “嘶啦——!”
撕裂声不绝于耳!他将那些布料狠狠踩在脚下,用力碾踏,仿佛要碾碎那个女人的影子!
滚!滚出顾家!滚出我的世界!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那本翻旧的珠宝设计图册上。
那曾经是她蜷缩在角落里唯一的慰藉,此刻却成了点燃他最后理智的火星!
设计?你也配?!卑劣的骗子!心机深沉的毒妇!
他抓起那本书,疯了般撕扯!
坚韧的铜版纸抵抗着他的蛮力,发出令人牙酸的“嗞啦”声!
封面被撕裂!内页被粗暴地扯下!雪白的纸片如同被凌迟的蝴蝶,被他狠狠扬向空中!
“啊——!”伴随着纸张撕裂的声音,是顾霆琛压抑到极致、濒临崩溃的咆哮!
他像一头彻底迷失的困兽,在漫天飘落的纸屑和满地的狼藉中,疯狂地破坏着视线所及的一切与她相关的东西!
台灯被砸碎!椅子被踹飞!床头那盏她曾经在无数个惊惧夜晚点亮的、造型笨拙的小夜灯,被他高高举起,狠狠砸向墙壁!
“啪嚓!”塑料外壳碎裂,小小的灯泡熄灭,最后一点微弱的光也熄灭了。
死!给我死得干干净净!
不知过了多久。
当最后一丝力气仿佛也被抽干,顾霆琛才猛地停下。
他站在一片废墟狼藉的中心,如同刚刚经历了一场惨烈的战争。昂贵的波斯地毯被各种碎片、液体浸染得面目全非。空气中弥漫着香水、乳液、木屑、灰尘混合的刺鼻气味。
他剧烈地喘息着,胸口如同破旧的风箱般起伏不定。汗水浸透了他昂贵的衬衫,几缕黑发黏在汗湿的额角。昂贵的西装外套早已在疯狂的破坏中被丢弃,只余下皱巴巴的衬衫和歪斜的领带。
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空洞地扫视着周围被他亲手摧毁的一切。
暴戾依旧充斥着眼底,如同未散的硝烟。
但在那暴戾的最深处,在那片废墟的倒影中,却清晰地映出了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也绝不愿承认的——空洞的痛苦。
一种仿佛心脏被硬生生剜去一块、又被呼啸的冷风灌满的…巨大空洞感。
没了…什么都没了…
他精心打造的牢笼还在,但他想要囚禁、想要折磨、想要亲手毁灭的那个“囚徒”,却凭空消失了!带着他的报复,带着他的掌控,带着他所有的暴怒和不甘,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种彻底的失控感,比任何挫败都更让他难以忍受!
就在这时,他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猛地定格在狼藉的地毯一角——
一把普通的木质梳子。
梳齿间,还缠绕着几根深色的、属于苏念安的长发。
刚才掀翻梳妆台时,它滚落到了地毯边缘,奇迹般地没有被破坏。
顾霆琛的呼吸骤然一窒。
他死死盯着那几根纤细的发丝,瞳孔剧烈地收缩了一下。
暴戾的火焰似乎被那几根发丝短暂地压制,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更混乱的情绪在眼底翻涌——是恨?是怒?还是一种被什么东西猝不及防刺痛的茫然?
头发…她掉落的…
他像是被蛊惑了,又像是被某种无法理解的力量驱使着,踉跄着上前一步。
昂贵的皮鞋踩在碎玻璃和粘腻的液体上,发出令人不适的咯吱声。
他弯下腰,伸出那只骨节分明、刚刚摧毁了无数物品的大手。
指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缓缓地、迟疑地…伸向那把沾染了她气息的梳子。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梳齿的瞬间——
一阵强烈的眩晕感毫无预兆地袭来!
眼前猛地一黑!
失重的感觉攫住了他!
“呃…”一声压抑的闷哼从他胸腔挤出。
高大的身躯晃了晃,如同被伐倒的巨树,轰然单膝跪倒在冰冷的、沾满碎片的地毯上!
膝盖重重砸地的钝痛,清晰地传递到大脑。
药…林薇薇那个蠢货的药…
昨夜被林薇薇软语哄劝着饮下的那杯“安神助眠特饮”的药力,混合着宿醉未消的酒精,以及刚才那场耗尽体力的疯狂发泄,此刻如同汹涌的潮水,彻底吞没了他的意识防线。
他跪在那里,急促地喘息。
汗水沿着鬓角滑落,滴在布满灰尘和碎屑的地毯上。
那只伸向梳子的大手,无力地垂落在身侧,微微蜷缩着,指关节泛着用力过度的青白。
他低着头,额前的湿发遮住了他的眼睛,让人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
只有那宽阔的肩膀,在剧烈的喘息中微微耸动,泄露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和一种连毁灭都填不满的巨大空洞。
苏念安…你躲到哪里去了?天涯海角…我都会…把你揪出来…
就在这死寂的、只剩下他粗重喘息声的废墟里。
一滴粘稠、温热的液体,无声地滴落在他膝盖旁一小块相对干净的地毯上。
鲜红刺目。
慢慢洇开。
血?哪里来的…
他迟钝地、茫然地抬起垂在身侧的左手。
手腕处,一道不算深、却足够长的口子,正缓缓渗出鲜血——显然是在刚才疯狂的砸毁过程中,被飞溅的锋利碎片划伤。
他低头看着那道血痕,猩红的血迹在苍白的手腕皮肤上蜿蜒。
疼痛似乎很遥远。
他看着那抹刺目的红,眼神竟有一瞬间的恍惚。
红…像她最后跳下去的那天…悬崖边的晚霞?还是…别的什么?
一种奇异的、近乎解脱的疲惫感,伴随着那跳动的鲜红,沉沉地压了下来。
就在这时——
“顾总!”一声带着惊恐的呼喊从门口传来!
终于鼓起勇气上来的保镖,被房间里的惨状惊得魂飞魄散,随即看到了顾霆琛跪在血痕旁的身影!
血!顾总受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