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定是在沉默中做出的。
凌看向瑞娜，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瑞娜深吸一口气，走向自己的接入舱，开始进行最后的检查和参数设定。她将在元界的公共安全区建立一个锚点，实时监控凌的生命体征和基础数据流，这是他们约定好的安全保障。
凌躺进冰冷的接入舱，舱盖缓缓合拢。他闭上眼睛，集中精神，没有前往熟悉的公共登录区，而是直接调用了艾莉丝给予的那个复杂坐标和临时密钥。
意识被牵引，仿佛坠入一条湍急而阴暗的地下河流。周围的景象不再是规整的数据建筑和流光溢彩的通道，而是扭曲的、不断变化的色块和意义不明的噪音。他感觉自己在穿过一层又一层黏稠的“膜”，每一次穿透，周围的规则似乎都发生着细微的改变。
“跟紧我的信号，别掉队。”艾莉丝的声音断断续续地在他意识中响起，像是信号不良的通讯。一个如同萤火虫般的数据信标出现在他前方，指引着方向。
他们穿梭在元界的底层结构之中，避开主流的数据通道，沿着一些几乎被遗忘的隐秘节点前进。有时需要挤过狭窄得如同裂缝的数据间隙，有时则要快速穿过一片片充满干扰噪点的无序区域。凌能感觉到，这里的“数据质地”变得粗糙而混乱，充满了不确定性。
有一次，他们前方出现了一片看似平静的数据“湖泊”，艾莉丝却紧急叫停。
“绕路。那里面全是休眠的‘清洁工’嗅探程序，惊动一个，就会引来一群。”她的声音带着谨慎。
他们花费了更多时间，找到了一条更隐蔽、但更加颠簸的路径。凌感觉到自己的虚拟形象在穿过某些区域时，边缘会泛起不稳定的波纹，这里的底层规则似乎在排斥着外来者。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很长时间，也许只是一瞬，在前方引路的艾莉丝信号终于停了下来。
“我们到了。”她的声音清晰了一些。
凌稳住身形，向前“看”去。
眼前不再是无序的混乱，而是一片……广阔的虚无。一种近乎绝对的“空”，并非黑暗，而是一种连数据本身都变得稀薄、趋于寂灭的状态。在这片虚无的中央，悬浮着一块难以形容其形状的巨大“碎片”。
它不像任何现代的数据结构，更像一块古老星球被撕裂的残骸。表面是黯淡的、如同岩石般的质感，布满了深刻的裂纹和沟壑。一些微弱的光芒如同垂死的星辰，在那些裂纹深处偶尔闪烁一下，随即熄灭。整个“碎片”散发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沉重而古老的“气息”，与周围元界的活跃格格不入。
这就是“荒原”？那个藏有上古数据的数字遗迹？
凌凝视着那片死寂的废墟，丹田深处那一直沉寂的混沌灵根，或者说那丝微弱的神识，竟然极其轻微地悸动了一下，并非活跃，更像是一种……遥远的共鸣，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熟悉与悲凉。
“这里只是外围。”艾莉丝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感知，她的虚拟形象在他旁边凝聚，依旧保持着那副普通的少女模样，但眼神却格外凝重。
“里面的规则和我们熟悉的完全不同，物理常数、逻辑基础可能都是乱的。跟紧我，每一步都要小心。”她指了指那片巨大碎片边缘一道不起眼的、如同撕裂伤口的幽暗裂隙，“那就是入口。进去之后，我无法保证通讯顺畅，也无法保证能原路返回。”
她看向凌：“最后确认一次，要进去吗？”
凌望着那道仿佛能吞噬一切的幽暗裂隙，又感受了一下体内那丝微弱的悸动。危险毋庸置疑，但其中可能蕴含的东西，对他而言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他没有说话，只是向前迈出了一步，用行动做出了回答。
艾莉丝似乎轻笑了一声，不再多言，引导着他，向着那道连接着未知与古老的裂隙，缓缓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