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考倒计时的数字撕扯着每个人的神经，空气里弥漫着粉笔灰、汗水和一种近乎燃烧的焦灼气味。
下课铃声常常无法打断教室里埋头演算的沙沙声，老师们也放弃了拖堂，只是沉默地看着这群被习题和压力淹没的少年少女，眼神复杂。
就在这样一个沉闷得近乎凝固的下午放学时分，张晨风正埋头收拾着塞得鼓鼓囊囊的书包，准备去图书馆和宋峰、李壮汇合，进行今天的“攻坚”复习。
一个清冷的身影却悄无声息地停在了他的课桌旁。
是苏晚晴。她很少主动找人，尤其是放学后这种私人时间。
张晨风有些意外地抬起头：“苏晚晴？有事？”
夕阳的余晖从窗户斜射进来，在她白皙的脸上投下长长的睫毛阴影，她的表情一如既往的平静，看不出什么情绪。
“张晨风，”她开口，语调平稳冷淡，像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有件事，我觉得应该提醒你一下。”
“什么事？”张晨风放下手里的书，心里有些诧异。苏晚晴会用“提醒”这个词，本身就很不寻常。
苏晚晴的目光似乎轻轻扫过窗外，然后落回他脸上，声音压得更低了些，确保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我最近几次放学，注意到秦敏和隔壁职高的一个人有接触。
虽然次数不多，大概两三次，但看起来不像是偶然遇到打个招呼那么简单。”
张晨风的眉头下意识地蹙了起来。职高？那个和他们一墙之隔、但风气和氛围截然不同的学校？秦敏怎么会和那里的人有牵扯？
“职高？什么人？”他的声音里带上了几分认真。
“具体名字我不清楚，”苏晚晴微微摇头，“但听旁边路过的人小声议论，好像叫什么姬雨哲，外号叫‘黑皮’，个子不高，皮肤很黑，胳膊上有纹身，穿着打扮流里流气的。
那个‘黑皮’，我有点模糊的印象，以前好像在校外打架闹事被处分过，风评很差，据说和社会上的一些混混关系不清不楚。”
她顿了顿，清澈的目光里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疑虑：“秦敏平时的表现，看起来不像是那种会主动和那种人接触、甚至认识的女生。所以……我有点担心。或许只是我多心，但觉得还是告诉你一声比较好。”
张晨风的心沉了一下。秦敏是活泼外向，甚至有点大胆，但她本质不坏，就是个被家里保护得很好、有点娇气又爱玩爱闹的普通城市女孩。
职高那个环境，尤其是“黑皮”那种听起来就非善类的角色，离她的世界太远了。她怎么会和这种人扯上关系？是偶然？还是有什么别的原因？
“谢谢，”他收敛心神，对苏晚晴郑重地点了点头，“这个情况很重要，我会留意的。”
苏晚晴没再说什么，只是微微颔首，便转身离开了，背影清瘦而利落。
张晨风站在原地，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秦敏最近确实有点奇怪，虽然依旧每天笑嘻嘻地往他身边凑，但有时会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好像藏着什么事。
他原本以为是她家里或者学习上的问题，没太往心里去。现在结合苏晚晴的提醒，一丝不太好的预感悄然升起。
他背起书包，快步走向图书馆，打算先把这事放一放，眼下复习最重要。
刚到图书馆门口，就看到宋峰和李壮已经等在那里了。
李壮正百无聊赖地踢着台阶边的杂草，宋峰则抱着胳膊，眉头紧锁，一脸凝重，镜片后的眼睛里闪烁着不安的光芒。
“风哥！”李壮看到他，立刻嚷嚷起来，“你可算来了！峰子好像发现啥事了，神神叨叨的！”
宋峰没理会李壮的咋呼，直接迎上张晨风，语气急促而低沉：“风哥，有个情况。很重要。”
张晨风心里咯噔一下，刚刚因为秦敏而起的疑虑还没散去，宋峰这边又来了。
“进去说。”他示意了一下图书馆旁边僻静的绿化带角落。
三人走到一棵大槐树后面，这里相对隐蔽。
“到底怎么了？”张晨风看着宋峰。
宋峰推了推眼镜，深吸一口气，似乎在组织语言：“我今天下午……呃，利用计算机小组的权限，在做网络维护的时候，偶然截获了一段校内论坛后台的加密私人聊天记录。”
他说得有点含糊，但张晨风和李壮都明白，这肯定是宋峰用了些不那么“合规”的技术手段窥探到的。
“是曹凯、申然还有尚翔他们几个的小群。”宋峰的声音压得极低，脸上带着一丝后怕和愤怒，“他们虽然加密了，但用的手段很低级，我很容易就破解了。
里面的对话……时间就在今天中午。”
他拿出自己的老旧智能手机，调出一个截图界面（显然是他偷偷保存下来的），递给张晨风看。
记录并不长，但内容却让人脊背发凉：
「凯哥：妈的，天天看那姓张的嘚瑟，老子就浑身不爽！等他毕业非得再搞点事出来！」
「尚翔：算了吧凯哥，他们人多，而且……那张晨风下手太黑了……」
「申然：怂个蛋！明的不行不能来暗的？毕业了各奔东西，谁还找得到谁？」
「凯哥：没错！老子咽不下这口气！必须再爽一把！从别的地方找点乐子也行啊！」
「申然：嘿嘿，我知道有个地方……肯定能让他们‘惊喜’一下……」
后面的记录似乎更加隐晦，用了些代号和黑话，看不太明白具体指什么，但那股子恶意和蠢蠢欲动的报复心，却透过屏幕扑面而来。
“他们还不老实？！妈的！上次真是打轻了！”李壮抻着脖子看完，气得额头青筋都爆了起来，拳头捏得咯咯作响，恨不得立刻冲去找人，“我看他们是骨头又痒了！”
张晨风的脸色彻底冷了下来，眼神锐利如刀。他原本以为上次那条死胡同里的彻底碾压，已经足以打断对方所有的痴心妄想，没想到这些家伙贼心不死，竟然还在私下里酝酿着报复，甚至可能想玩更阴险的手段。
“从别的地方找点乐子……”他重复着这句话，结合刚才苏晚晴关于秦敏和职高“黑皮”的提醒，一个模糊却令人不安的联想在他脑海中逐渐成形。
曹凯他们不敢再直接对自己这边动手，会不会是想通过别的途径来报复？比如，从他们身边相对“薄弱”的环节入手？秦敏最近反常的接触……“黑皮”那种职高混混……曹凯他们想要“找乐子”……
这几条线似乎隐隐有交汇的趋势。
“峰子，还能查到更多吗？比如他们说的‘地方’是哪里？或者他们最近还和什么校外的人有联系？”张晨风沉声问道。
宋峰为难地摇摇头：“他们的聊天很警惕，后面就换更隐蔽的方式了，或者干脆线下说了。
我只截到这些。而且……频繁破解容易被后台发现。”
张晨风沉默了几秒钟，大脑飞速运转。看来，表面的平静之下，暗流非但没有停止，反而可能正在酝酿着新的、更危险的漩涡。
“先别声张，”他迅速做出决定，目光扫过义愤填膺的李壮和担忧的宋峰，“尤其是秦敏那边的事，谁都不要提。
李壮，特别是你，管住你的嘴和脾气，别打草惊蛇。”
他眼神变得冰冷而专注：“他们既然贼心不死，还想等我们毕业‘爽一把’，那我们就做好准备，看看他们到底能玩出什么花样。这次，要让他们彻底记住，什么叫悔不当初！”
图书馆投下的阴影拉得很长，将三个少年的身影笼罩其中，气氛陡然变得紧张而肃杀。
原本专注于备考的神经，不得不再次分出一部分，来警惕来自暗处的冷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