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莎贝拉率领的猎杀小队如同利刃般切入森林,东戴城内的气氛却并未因此松懈,反而更加凝重。失去了最精锐的机动力量,守城的重任完全落在了萨尔和莉娜的肩上。
萨尔披甲执剑,亲自巡视城墙。他高大的身影出现在每一段墙垛,检查着弩炮的绞盘是否润滑,箭垛上的箭矢是否充足,叮嘱着哨兵务必打起十二分精神。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稳定军心的力量。矮人布兰诺留下的几名矮人工程师,则带着人类工匠,叮叮当当地对几处关键的城门和塔楼进行最后的加固,矮人特有的符文被刻印在钢铁和巨石之上,隐隐流动着坚韧的力量。
“水源必须派双岗看守!所有进入内城的通道,设置三重障碍!”
“民兵队按预定方案,分散到各个街区,一旦有变,立刻组织巷战!”
萨尔的命令清晰地下达,传统的骑士防御思维被他发挥到极致,力求将东戴城打造成一个滴水不漏的铁桶。
然而,真正的变革,发生在城主府地下的临时指挥中心。
这里与萨尔所在的城墙仿佛是两个世界。没有盔甲的碰撞声,没有粗重的呼吸,只有一种近乎诡异的安静,以及莉娜指尖快速敲击桌面和炭笔在莎草纸上划过的沙沙声。
房间的墙壁上,挂满了巨大的东戴城及周边地区地图。但与众不同的是,这些地图上布满了各种颜色的线条、符号和数字注释,仿佛某种复杂的工程图纸。而在房间中央的长桌上,一个由黏土、木块和不同颜色石子制作的精细城市模型已经成型。
莉娜站在模型前,眼神专注,瞳孔中倒映着模型和旁边不断更新的数据清单。她不再是那个沉默跟在林凡身后的少女,而是化身为这座城市的神经中枢。
“北区三号弩炮,射界覆盖范围,仰角修正参数,完成。”
“西侧粮仓,至内城各补给点的最短路径,计算完毕。”
“民兵第三中队,预备集结区域,变更至中央广场,响应时间缩短百分之十七。”
她不断地低声自语,或是向身旁几个由她亲自挑选、头脑灵活的年轻书记官下达指令。这些书记官负责将来自城墙、哨塔和城内巡逻队的信息,用统一的格式记录下来,传递给莉娜。
更令人惊叹的是她建立的通讯系统。她利用不同颜色的旗帜、特定频率的钟声,甚至训练好的信鸽组合,建立了一套覆盖全城的简易但高效的信息传递网络。任何一点的风吹草动,都能在极短的时间内,汇总到她这里。
“莉娜女士,”一名书记官快步走来,递上一张纸条,“南墙哨塔报告,发现林鸟异常惊飞,方位角约么一百二十度,距离约三公里。”
莉娜目光立刻投向沙盘模型上对应的区域,手指快速在上面点过,脑中飞速计算。
“通知‘夜枭’小队预备组,前往该区域外围侦察,确认是否为动物活动或敌军踪迹。”
“命令南墙所有弩炮,预设标尺调整至对应距离。”
“邻近街区民兵,进入二级戒备状态。”
她的指令没有丝毫犹豫,精准得如同机械。
一旁前来汇报防务的萨尔,看着莉娜如同操控棋局般调度着整个城市的防御资源,心中震撼不已。他习惯了在战场上凭借经验和勇气指挥,而莉娜这种将一切数据化、系统化的指挥方式,让他看到了另一种形式的战争艺术。
“莉娜小姐,你这……”萨尔一时不知该如何形容。
莉娜抬起头,推了推滑落到鼻尖的眼镜(这是林凡根据她的描述让工匠打造的),平静地说:“萨尔爵士,守城不仅是勇气和力量的对抗,更是信息与效率的比拼。我们要在敌人露出獠牙之前,就算出他可能攻击的所有位置,并在那里准备好足够的‘款待’。”
她指向沙盘模型上几个被重点标记的区域:“根据影爪的情报和我的计算,这几个点,是敌人最可能利用隐匿手段突破的位置。我已调整了防御重心。”
萨尔看着那些标记,其中一处正是他之前忽略的、靠近废弃排水渠的区域。他深吸一口气,由衷地说:“伯爵将后方托付给我们,是正确的。你是东戴城最坚固的‘城墙’。”
莉娜微微摇了摇头,目光重新落回数据和模型上。
“不,爵士。我只是伯爵手中的算盘,负责计算出胜利的概率。而您,和所有坚守的战士们,才是真正承载这概率的基石。”
她的声音依旧平淡,但萨尔能感受到那平淡之下,是与他们所有人一样的,守卫家园的决心。
数据在流淌,指令在传递。一座由数字、逻辑和冰冷计算构筑起的无形城墙,正在东戴城内部悄然升起,与萨尔和战士们用血肉构筑的实体城墙一起,等待着即将到来的风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