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邪魔,一起斩!”他抬手凝出丈大道金色法印,法印边缘缠着雷电,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直砸李星云和冰棺——他要连棺带人一起毁了,才能掩去方才被质问的狼狈,彰显道盟威严。
李星云立刻挡在冰棺前,黑灵力凝成丈厚屏障,可法印落下的瞬间,屏障就“咔嚓”裂出细纹。
他嘴角溢出黑血,玄色衣袍被灵力震得粉碎,露出背上纵横的旧伤,却还是死死弓着背护着身后的棺,指节扣着棺沿,扣得发白。
就在法印离他天灵盖只剩尺许时,天地间的声响突然消失了——风停了,雪粒悬在半空凝住,连周玄法印上的雷电都静止在纹路里。
下一秒,冰棺内骤然炸开刺眼金光,不是寻常灵力的暖芒,是带着金属质感的冷金,像从九天之外劈下的神辉,瞬间铺满整个殒神台。
顾依然颈间的云纹玉佩此刻成了光的源头,玉面纹路里淌出液态的金,顺着素衣领口往下漫,在棺壁上凝成细碎的神纹。
一道虚影从玉佩中飘出时,周遭的空间都似被压缩——悬停的雪粒瞬间冻成棱角分明的冰晶,地面的血痕往上翻卷,凝成红色冰棱;断垣上的琉璃冰壳“簌簌”龟裂,不是被震碎,是被无形的威压碾成粉末;连修士们祭出的法器都在鞘中震颤,剑穗无风自断,符纸自燃成灰却不落,就那么飘在半空。
是顾渊,顾依然的父亲。
他身着绣着星辰纹路的神袍,衣摆垂落时竟未碰散半粒冰晶,周身金光不是向外扩散,是向内收束成一道无形的场域——场域之内,周玄的道金色法印开始消融,像冰雪遇骄阳,化作缕缕白烟。
场域外,剩下的修士们被压得双膝砸进雪层,膝盖下的冰壳“咔嚓”碎裂,有人想运转灵力抵抗,却发现灵力在经脉里凝成冰,张口欲呼,喷出的却是带着冰碴的白雾,连道袍都被金光染得发脆,稍动便裂出细缝。
顾渊没看任何人,目光落在冰棺里顾依然的脸时,悬停的冰晶突然改变轨迹,绕着冰棺旋转成一道光轮。
他抬手对着周玄虚按的动作极缓,却让周玄的身体骤然绷紧——法印彻底消散的瞬间,周玄的道袍从领口开始化作飞灰,露出的皮肤上爬满金色纹路,像是被神辉灼烧。
他想后退,双脚却已钉在雪地里,脚下的雪层往下塌陷,露出底下冻硬的碎骨,而他的喉咙像被无形的手扼住,只能发出“嗬嗬”的气音,眼球因充血暴起,却连眨眼都做不到。
没有惊天动地的轰鸣,周玄的身体就在金光里层层瓦解,先是四肢化作飞灰,再是躯干,最后连头颅都散成细碎的光粒,被旋转的冰晶卷着,融入那道冰棺旁的光轮。
唯有他腰间那枚刻满符文的玉牌,掉落在雪地里时还未碎,却在接触顾渊场域的瞬间,表面符文尽数消退,化作一块普通的白玉,紧接着“嗡”的一声震颤,碎成数十片,碎片落地时,竟在雪层上砸出深达数寸的小坑。
做完这一切,顾渊的虚影停顿了一瞬。他转头扫过李星云时,李星云身上的黑灵力突然收敛,像被金光驯服,背上旧伤渗出的血珠在空中凝成小红冰,落在雪地里碎成齑粉。
扫过苏月悦时,她膝边的凌霄剑突然发出一声剑鸣,剑刃上冻硬的血壳崩落,露出里面泛着青金色的剑体,苏月悦原本浑浊的眼底竟短暂清明,望着顾渊的方向,枯瘦的手指动了动,像是想抬手,却终究无力垂下。
顾渊的指尖似乎想碰一碰顾依然颈间的玉佩,可在触到玉佩旁的金光时,指尖化作点点金芒。
他没说一个字,虚影开始消散,绕着冰棺的冰晶光轮随之瓦解,冰晶落回雪地里,砸出细碎的声响。
待金光彻底暗去,顾依然颈间的玉佩恢复了原样,只是玉面的霜更厚了,连纹路里都嵌着细冰晶,而殒神台上的雪粒终于重新落下,却比之前更缓,更轻,像是怕惊扰了冰棺里的人。
雪又下了起来,风重新卷起雪片,却带着刚消散的金光余温,吹过李星云的脸颊时,竟让他眼底的猩红淡了几分。
剩下的修士们早没了之前的嚣张,连滚带爬地往殒神台外逃,有人被同伴的尸体绊倒,爬起来时抓了满手冻血,也顾不上擦,只顾着往雾里钻。
满地的尸体和血痕很快被新雪覆盖,只余下冰棺旁两抹单薄的身影,和凌霄剑旁那摊未完全冻结的金血——那是苏月悦方才咳在雪地里的,此刻竟在雪层下凝成了一朵小小的金梅。
李星云缓缓跪在冰棺前,指尖终于能碰到顾依然颈间的玉佩,玉面的冰碴凉得刺骨,却让他颤抖的手渐渐稳住。他望着顾依然素净的脸,雪落在他的发间,混着额角的血,冻成了细小的冰粒。
苏月悦撑着凌霄剑,一点点站起来。她的腰弯得更厉害了,每走一步都要扶着断垣,枯瘦的手抚过冰棺上的新雪时,指腹竟蹭掉了一点玉佩上的霜。她没看李星云,也没看满地狼藉,只是顺着断垣坐下,后背贴着冰冷的石块,刚好能让目光越过雪层,落在顾依然颈间的玉佩上。
新雪落在她的白发上,落在她布满皱纹的脸上,很快就埋住了她的腰,她的肩,连她唇边新溢出的血渍,都被雪片盖成了淡红色的小点。
她垂着的手放在膝上,凌霄剑斜靠在腿边,剑刃上的青金色渐渐暗去,和她一起,融进这茫茫白雪里,成了殒神台上又一道沉默的风景。
李星云转头望着她,眼底的茫然里多了几分沉寂。他抬手拂去冰棺上的新雪,又拂去苏月悦肩头的雪,可雪下得太密,刚拂完,就又落满了,连他自己的玄色衣袍,都渐渐被雪染成了白色。
天地间只剩雪落的声音,沙沙的,像谁在低声哼唱着古老的神谣。风卷着雪片,把冰棺旁的寂静吹得很远,也把这殒神台上的恩怨与守护,都埋进了这无尽的、带着金辉余温的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