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知遥低头看着右脚踝上的小包,那东西还在动。她没时间犹豫,立刻蹲下,手指扯开战术靴的绑带。
靴子脱下来的瞬间,冲锋裤布料被顶起一块尖角,像有东西要钻出来。她抽出激光笔,调到低功率扫描模式,光束扫过皮肤,皮下一条黑线清晰可见,从脚踝往上延伸,已经接近小腿肌肉。
“仓仔,能切吗?”她咬住发带把眼镜推上头顶,腾出双手。
“警告!神经触须深度侵入,贸然切断可能引发毒素回流!”系统声音断断续续,“建议先用抑制剂封住两端。”
“我没那么多步骤。”她单手摸向背包侧袋,默念口令,“这破系统连个止痛贴都没有,真该死机!”
仓库解锁,她抓出高压消毒喷雾和手术钳。喷雾对着伤口周围喷了三下,冰凉感让肌肉一缩。她把激光笔切换成窄束切割模式,对准触须根部,慢慢推进。
烧焦味冒出来的时候,那条黑线猛地抽搐了一下。她不停手,继续往前割,直到最后一段脱离皮肤。
“啪——”
断裂端突然喷出一团黑色雾状物,像烟又不像烟,瞬间扩散开来,笼罩了她和不远处的赵远。
她屏住呼吸往后退,但已经晚了。孢子雾沾到皮肤就开始渗透,手臂传来一阵麻痒。
再看赵远,他原本苍白的脸突然涨红,接着转青。他猛然睁眼,瞳孔全黑,没有一丝眼白。
“赵远!”她喊了一声。
没反应。
他的胸口剧烈起伏,皮肤下鼓起一道道凸起,像是藤蔓在皮下生长。左腿原本木质化的部分开始崩裂,黑色纤维顺着血管往外蔓延。
“糟了。”她意识到不对,“他扛不住这种感染。”
话音刚落,赵远整个人弹了起来,动作快得不像人类。一根漆黑的藤蔓从他后背刺出,直奔程知遥而来。
她侧身躲闪,藤蔓擦着肩膀划过,撕开冲锋衣。可第二根更快,直接穿透她的右肩,把她钉在身后断裂的岩柱上。
疼得眼前发黑。
她咬牙伸手去够腰间的电磁链锯斧,另一只手撑住岩壁想拔出身。藤蔓却开始收缩,伤口周围的肌肉不受控制地抽搐,孢子正在往神经里钻。
“仓仔!救场啊!”她吼。
“检测到宿主肩部组织变异加速!”系统急促发声,“现有物资中,防晒霜成分可延缓细胞异化,电磁斧电流能激活其药效!建议立即合成冲击疗法!”
“怎么合?说人话!”
“把防晒霜涂进伤口,然后用通电的斧头压上去!快!”
她左手哆嗦着撕开肩部衣服,右手拧开防晒霜瓶盖,把最后一点乳液全挤进血肉模糊的洞里。黏腻的白色膏体混着血水流下来。
下一秒,她按下电磁斧开关,蓝色电弧跳动起来。她咬牙把斧面贴上伤口。
“滋——”
一股白雾猛地从肩部炸开,像开水泼在铁板上。孢子雾被逼退数尺,空气中响起细微的爆裂声。
赵远发出一声闷哼,刺穿她的藤蔓瞬间回缩。他跪倒在地,全身颤抖,黑色脉络缓缓退回到皮肤之下。
她滑坐在地,大口喘气,肩膀火辣辣地疼,但意识清醒。白雾还在持续释放,形成一个短暂的隔离区。
“有效。”她低声说,“继续监测。”
赵远趴在地上咳了几声,吐出一口黑血。他抬起头,眼神清明了一瞬。
“我父亲……”他声音沙哑,“也是考古队的人……他们……都没回来……”
说完这句话,他又昏过去,倒在泥灰里。
她盯着他看了两秒,从背包里摸出绷带,缠紧肩伤。动作很慢,每动一下都牵扯着神经。最后半瓶能量凝胶倒进嘴里,甜得发苦。
“记下刚才的话。”她靠在岩柱边,闭眼调整呼吸,“加密存档。”
“已标记为‘高优先级记忆碎片’。”仓仔回应。
她睁开眼,视线扫过圣泉水面。水波轻轻晃动,表面浮着一层细密的颗粒,像是灰尘,又像是某种活的东西在重组。
“孢子活性没降。”她说,“反而更强了。”
空气中有种说不出的压迫感。她抬头看天,极光般的光纹在低空浮现,一闪而过。不是自然现象,是信号波动。
她撑着岩柱站起来,左手扶住斧柄保持平衡。右肩还在渗血,但不再扩散。她知道不能躺下,一旦倒下就可能再也起不来。
乌雅还在原地跪着,双手合十,嘴里念着听不懂的祷词。她没管,现在谁也帮不了她,只能靠自己撑住。
“下一步是什么?”她问仓仔。
“无新任务发布。”系统回答,“当前状态:高危污染警戒,建议原地防御。”
“我不信命。”她说,“也不信什么警戒。”
她走到赵远身边,把他拖到岩柱阴影处,用外骨骼支架固定住他弯曲的左腿。动作粗暴,但必须做。如果他再醒过来攻击她,她不会手下留情。
做完这些,她站回原位,面对圣泉。
风停了。
水面越来越静,静得反常。那些漂浮的孢子颗粒开始排列,形成环形图案,像是某种坐标正在加载。
她握紧斧头,指节发白。
“来吧。”她低声说,“我看你能变出什么花。”
就在这时,泉心深处泛起一圈涟漪。不是水动,是空气扭曲。一道模糊的光纹从水底升起,悬在半空,逐渐凝聚成杖形轮廓。
她没动。
那光影微微晃动,像在寻找目标。
她的睫毛颤了一下,汗从额角滑下来,滴在下巴上,没擦。
光纹停住,正对着她。
她抬起左手,把眼镜重新戴好。
镜片裂了,右边一半模糊不清。
她用袖子蹭了蹭,还是看不真切。
可她知道,它在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