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缝底部的蓝光闪了第二下。
程知遥没动。手指还卡在激光笔开关上，指节发白。她盯着那道口子，呼吸压得很低。刚才那一声金属刮擦不是错觉，现在连风都停了，这片焦土安静得像被抽了空气。
就在这时，岩堆后面传来一阵机械运转的嗡鸣。
三只蜘蛛机器人从碎石阴影里爬出来，八条细腿踩在熔岩残渣上发出咯吱声。它们背上托着几个凹陷的金属盘，盘里放着几块烤焦的肉和半瓶浑浊的水。
程知遥立刻把激光笔转向最近的一台机器人关节处。她的左手已经摸到了电磁链锯斧的启动钮，只要对方有任何异常动作，她能在两秒内切断三台机器的动力核心。
“别开枪。”铁锤的声音从岩堆后传过来，“我带了吃的。”
他本人没露面，只有那柄比人还高的双头锤斜靠在岩石边缘，鼻环上的铃铛轻轻晃了一下。
程知遥冷笑：“你当我是流浪狗？给点剩饭就想让我摇尾巴？”
“这不是施舍。”铁锤说，“是交易。”
“我没东西可换。”
“有。”铁锤顿了顿，“抗生素。你还有最后一支。”
程知遥眯起眼。她确实没动那半支药，但这件事只有仓仔知道。系统现在静音，连虚影都快维持不住，按理说没人能察觉她的库存。
“你想拿什么换？”她问。
“情报。”铁锤说，“关于那个黑袍人。他进火山的时候，我的蜘蛛机器人拍到了画面。”
程知遥心跳快了一拍。但她脸上没表现出来，反而嗤笑一声：“你说他是姜明川？那你应该知道他左眼是机械义眼。”
“画面里看得很清楚。”铁锤说，“他的左眼……是正常的。”
这句话像一块冰砸进脑子。程知遥猛地攥紧了斧柄。如果真是姜明川，他不可能有完整的左眼。除非——那个人根本不是他。
她没再废话，从仓库里取出最后一整支抗生素，手腕一甩，药管划过一道弧线精准落在最前面那台机器人的托盘上。
“放投影。”她说。
三台蜘蛛机器人同时展开背部面板，蓝光交织成一片全息影像。画面晃了一下，随即稳定下来：一个披着黑袍的身影正穿过火山裂隙，步伐稳健，右手戴着一只金属手套，明显是机械义肢。
程知遥死死盯着他的脸。
镜头拉近。黑袍掀开一角，露出左眼——瞳孔清晰，虹膜完整，没有任何机械改造的痕迹。
“这不可能……”她喃喃。
就在这一刻，仓仔的小熊虚影突然闪现，左耳的能量水晶噼啪作响，像是随时会炸开。
【警告！检测到观星庭第七研究组编码！】
【机械义肢认证通过——身份匹配：姜明川】
【但面部生物特征不符！左眼无植入记录！】
【结论：目标为复制体或伪装者！】
仓仔的声音断断续续，说完这几句直接消失，连虚影都没留下。
程知遥站在原地，脑子飞速转着。姜明川的义肢、罗盘残件上的符号、石板密文……所有线索都指向同一个名字。但现在出现一个带着他身份却长着完整眼睛的人，说明有人在伪造信息，或者——观星庭早就准备好了替身。
她抬头看向铁锤藏身的方向：“这画面什么时候拍的？”
“三小时前。”铁锤回答，“他独自进入，没有同伴。我的机器人想靠近扫描，被一道能量波击毁了两台。”
程知遥点头。这个时间点对得上。她刚逃出地窟，反应堆爆炸，而那个“姜明川”已经提前进入了核心区域。
“你还知道什么？”她问。
“我知道你需要更多侦察单位。”铁锤说，“我也需要你的科技物资。比如耐火涂层、反重力装置零件。我们可以合作。”
程知遥冷笑：“你觉得我现在像个能做买卖的人？右臂烧成这样，仓库只剩3%涂层，你说合作？”
“但你手里有我们没有的东西。”铁锤说，“人类的技术，系统的权限，还有……你能打开那些我们打不开的门。”
程知遥沉默了几秒。她确实需要情报网。单靠自己，她连下一步往哪走都不知道。而铁锤的地精部落遍布地下通道，蜘蛛机器人就是他们的眼睛。
“这次交易只算一次。”她说，“下次见面，我不保证还能谈。”
“够了。”铁锤说，“只要你愿意交换，我就不会先动手。”
三台蜘蛛机器人缓缓后退，托盘上的抗生素已经被收走。临走前，其中一台机器人突然调出一段加密文件，投射在空中。
“这是额外信息。”铁锤说，“黑袍人进入时，身上携带了一个信号发射器。频率和你在熔核祭坛发现的晶片一致。”
程知遥瞳孔一缩。那块晶片是她从沙漠裂缝里拉出来的母巢神经节点，怎么会和姜明川有关？
她伸手去触碰投影，想复制数据，但文件瞬间自毁，化成一串乱码消失。
“你故意不给我完整数据。”她说。
“我要确保你还会来找我。”铁锤的声音里带了点笑，“下次见面，我要五升耐火涂层，外加一支镇痛剂。”
说完，他的身影彻底隐入岩堆之后，十二台蜘蛛机器人无声散开，消失在焦土各处。
程知遥一个人站在原地，左手腕的绿色纹路还在发烫。她低头看了眼背包里的熔岩石板，又摸了摸耳朵上挂着的贝壳发卡——那是人鱼女王送的，现在成了唯一能稳定定位的信物。
她没动抗生素冷藏格。那半支药还在，她没交出去。刚才扔出去的是空管，里面灌了染色的生理盐水。仓仔昏迷前帮她调包了。
她不能把最后的救命药交给别人。
风重新吹起来，带着硫磺味。远处歪斜的金属塔影子拉得很长。她靠着焦岩坐下，把激光笔拆开，重新调整频率。
这一次，她设定了异形神经网络的共振波段。
改完后装回去，打开开关。红点照出去，比之前亮了一倍。
她站起身，朝火山地窟入口方向走了两步。
然后停下。
因为她看到，刚才那道裂缝的边缘，有一小片黑色黏液正缓缓渗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