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明珠带着一行人来到肖汀兰的外宅,往日里她们二人每每出来游玩便喜欢在此处暂住几日。
她实在没想到,肖汀兰居然会将长生子带到这里。
“夏小姐?”
来人见到她,赶忙放下手中的物什,上前一步朝她行礼。
别院中仆从并不多,她又算为数不多会与肖汀兰过来之人,自然每个人都认得她。
夏明珠看着她放在一侧的物件,眼尖地瞧见了压在下方的几身男子的衣裳。
难不成是给长生子准备的?
“婆婆,汀兰与我约好一同出行,今日我去寻她却不见她在府中,就想着她是不是先行往这边来了,她现在可在这里?”
王婆看着他们几人,夏明珠小姐她自然不怀疑,只是她这身后几人确是些生面孔。
但这些人瞧着也不像是什么寻常人家的人。
她并未思忖多久,便朝着夏明珠应了话,“小姐今日晨时就出去了,并未与我们说今日会有人过来……”
“她已出去了?”夏明珠无奈地叹了口气,语气带上几分娇蛮,“汀兰也真是的,明明与我约好的,竟又不通知我,还说有什么要紧事叫我,这下叫我白跑一趟。”
“夏小姐莫气……”王婆的眼珠子打着转,细细瞧了她,犹豫片刻后说道,“小姐今日是又上了那秋枢道观,说是有要紧事,这……其他的,我就也不知了。”
夏明珠笑了笑,“竟是这样,前些日子她天天去祈什么福,说是那边可灵验了,今日正好有空,那明珠也去瞧瞧。”
王婆含笑点着头,又与她寒暄了一会儿才挎着篮子走远了。
待人走远,圭玉笑眯眯地凑到夏明珠的身边,点了点她的脸颊,“明珠当真很会编故事,不知讲话本的本事如何?”
她向来喜欢会说话的人,乱葬岗里住她隔壁的怨情女鬼是这样,现如今的夏明珠也是这般。
“圭玉姑娘当年听到一半就走了,明珠还以为是自己找的故事不合你的胃口呢。”夏明珠娇睨了她一眼。
圭玉没想到这孩子还翻旧账,偷偷收回了手指。
“这道观有何异样?”谢朝辞看向圭玉,开口问道。
夏明珠摇了摇头,思索片刻后说道,“据我所知这长生子自小便在这道观内长大,道观的名声一直不错,尤其是那重阳子,据说有通晓命数的本事,林芪的百姓们平日里大事小事都喜欢去祈福。”
“只是见到重阳子的人不多,听说他老人家并不时常过问尘世,已成半仙,平日里绝大多数时间都在外云游……”
圭玉冷笑出声,这重阳子老头还真挺会唬人的,给自己脸上贴这么多金。
夏明珠见她如此,无奈地摆了摆手,“我平日里对这些并不多关心,倒是汀兰感兴趣,时常上山抄经久住,恐怕也是这一来一回对小道长起了不好的念头……”
谢朝辞无意再听这些,只问道:“圭玉,见你如此神情,这道观究竟有何问题?”
圭玉皱了皱眉,这叫她如何说?她也不确定这么些年了阿容究竟还在不在那里。
但不论如何,就算没有长生子一事,她也的确要再去一趟。
就算阿容当真不在,那重阳老头应当会知晓一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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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各位,今日师叔特意回来布经讲道,所有的弟子皆前去三清,按理来说今日应当闭关清修……”
小道士年岁瞧着不大,声尚且稚嫩,一字一句认真说着话时倒叫人生不出什么脾气。
“不过几位施主既然上山来了,不如先去客堂休整休整?”
夏明珠自没有拒绝的道理,“那就麻烦小道长了。”
谢朝辞皱了皱眉,拉住圭玉的衣袖,“你进到这种地方可会有事?”
圭玉弯了弯眼,装作一副柔弱的模样,“怎么?你要与我一同在外等着?”
谢朝辞听不出她话里的调侃,刚准备应她的话,转眼便见着她消失在了手边,“圭玉!”
夏明珠听到声音回头看他,“君翊表哥,可是有什么事?”
谢朝辞抬眼看去,圭玉正挂在不远处内殿的树上,笑盈盈地朝他挥了挥手。
他摸了摸自己尚未恢复的右手,神色恢复平静,摇了摇头走到夏明珠的身侧,“无事。”
夏明珠当然也未瞧见圭玉的身影,只不过她……本就不是人,有其他考量自然也是正常的,因而并未多问。
圭玉自然不愿去什么偏殿等候,先一步穿过几条长廊,却未见任何一个人。
那小道士说今日有师叔特意回来布道,因而才会殿门闭锁。
她倒想瞧瞧,又是重阳子哪个徒弟在玩花样。
已往内走了许久,越发靠近三清,却仍旧未曾见到任何人。
圭玉不禁皱起眉,感觉有些不对劲。
翻墙进入内殿,只见一人跪坐在一侧,嘴里不停念叨着:
“祸福无门,惟人自召”
“善恶之报,如影随形”
圭玉一步步靠近,直至走到那人身后,伸出手将将要碰上他的肩头,却见那人突然回过头。
“妖?”
圭玉眯起眼,瞧清楚了他的模样,竟是被那肖汀兰带走了的长生子。
她退后一步,伸手便去夺他手中的经书。
察觉到她的动作,长生子的表情突然扭曲起来,两枚铜钱从腰间飞起,直飞向圭玉的心口。
“长生子!”圭玉侧身躲过,却也察觉到此人的不对劲。
他不仅未曾认出她,甚至双眼都未倒映出她的身影。
动作僵硬狠辣,全然不似从前半点模样。
圭玉不想在这里伤他,只牵制住他,纠缠片刻后她拆下夏明珠用以给她束发的发带,三下五除二将他困缚住。
长生子不断挣扎着,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同样两个字。
“妖女”
圭玉听得心烦,将他丢在一旁,忍不住踢了一脚。
那本经书从他的手中掉落,不知为何一瞬间却从中跑出数十只黑色的蛊虫。
迅速朝着她这边袭来。
门外传来隐隐约约的女声。
“公子,待长生的事处理完,我自然会带他离开,到时候也希望你遵守承诺……”
圭玉瞧着一旁的长生子,此时也顾不得什么蛊虫了,拎起他就准备破窗而逃。
只是她方一探出身子,就感觉到一股浓烈的视线朝这边看来。
肖汀兰见她手中拎着的人,不管不顾地冲过来,“长生!”
她的架势太猛,吓得圭玉连忙将人丢还给了她,算了,想来这人也不会伤害他,反正人已经找到了,她还是先去找谢朝辞他们要紧。
圭玉方一转身准备离开,就被人抓住了手腕。
她下意识地想抬头看去,却被人按进怀中,手边的牵制也越来越紧。
“……圭玉?”耳边的声音带着惊慌失措的哑意,满是不可置信的……恨意?
圭玉抬起头,对上他通红的眼,容遇长大了,此番模样与谢廊无已无二致。
那张脸褪去了少年的面庞,平日里远远看着只觉得是高山清雪,是顶顶会哄骗人的长相。
她听不出他话里的意味,只以为好歹她也养过他一阵子,算是他名义上的“师父”。
久别重逢,他应当也是欢喜的。
她动了动,想抽出手,却无果,只好无奈地点了点头,“阿容,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