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风寨聚义厅内,死寂无声。
浓郁的血腥气与煞气混合,形成一股令人作呕的压抑氛围,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幸存山贼的心头。地上,三当家李莽无头的尸体仍在微微抽搐,脖颈断口处汩汩流淌的鲜血,与地面暗红色的陈旧血垢融在一起,蜿蜒流淌,如同一条条狰狞的小蛇。
龙啸天端坐在原本属于寨主黑煞虎的首座之上,那由粗糙黑岩雕琢而成的宽大座椅,此刻仿佛成了某种恐怖存在的王座。他身上的黑袍纤尘不染,与周遭的狼藉形成鲜明对比。他手指轻轻敲击着岩石扶手,发出“笃、笃、笃”的声响,每一声都如同重锤,敲在下方跪伏着的数十名山贼心口。
炼气六层巅峰的威压,混合着《寂灭魔经》那令万物归墟的寂灭道韵,如同无形的潮水弥漫在整个大厅。在这股威压下,这些平日里杀人越货、悍不畏死的山贼,连抬头直视的勇气都没有,一个个抖如筛糠,冷汗浸透了他们的后背。
“从今日起,黑风寨,不复存在。”
龙啸天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法则之力,清晰地传入每一个山贼耳中,甚至直接烙印进他们的神魂深处。
他目光平静地扫过下方,破妄之瞳虽未刻意激发,但那深邃如同星渊的眼眸,依旧让被他目光扫过的人感到灵魂都被洞穿,所有秘密无所遁形。
“此地,更名为——魔帝宫。”
“魔帝宫”三字一出,仿佛引动了冥冥中的某种气运,整个聚义厅似乎都轻微地震动了一下,空气中游离的煞气与龙啸天身上散发的寂灭魔元产生共鸣,发出低沉的嗡鸣。
幸存的山贼们心头巨震。“魔帝宫”?何等霸道,何等狂妄的名号!但他们此刻生不出丝毫质疑之心,唯有深深的敬畏与恐惧。
“你,”龙啸天目光落在跪在最前方,一个身材精壮、脸上带着一道刀疤,修为在炼气五层左右的头目身上。此人名为石悍,算是黑风寨除了三位当家之外,实力最强、也颇有威望的一个小头目。“石悍,暂领执事之职,负责整编清理此地,统计人员、物资,维持基本秩序。”
石悍猛地一颤,感受到那如同实质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连忙以头抢地,声音因为恐惧而变形:“是!谨遵……谨遵宫主法旨!”他几乎是本能地喊出了“宫主”这个称谓。
龙啸天不置可否,继续道:“凡愿归附者,需立下心魔大誓,永不背叛。违者,神魂俱灭,永世不得超生。”
他话音落下,并指如剑,在空中虚划。一缕精纯的寂灭魔元随之流淌,在空中迅速勾勒出一个繁复而诡异的黑色符文。那符文中心,仿佛是一个微缩的、不断旋转的毁灭漩涡,散发着令人神魂战栗的束缚与毁灭气息。
正是不久前,他从寂灭魔帝传承中获得的一门束缚类秘术——《寂灭魂印》 的简化版。虽不及原版威力万一,但用以约束这些炼气期的修士,绰绰有余。
“对着此印,以尔等神魂起誓。”龙啸天的声音带着冰冷的威严。
石悍第一个反应过来,他知道这是投名状,亦是唯一的生路。他不敢有丝毫犹豫,立刻以最虔诚、最恐惧的姿态,对着那悬浮的黑色魂印,发下了效忠龙啸天、永不背叛的心魔大誓。
当他誓言完成的刹那,那黑色魂印分出一缕细若发丝的黑线,瞬间没入他的眉心。石悍身体一僵,随即感觉到灵魂深处仿佛多了一道冰冷的枷锁,与空中那道主印产生了不可分割的联系。他知道,自己的生死,从此只在眼前这位神秘“宫主”的一念之间。
有了石悍带头,其他早已吓破胆的山贼们,更是争先恐后地发下誓言,一道道魂印分丝没入他们眉心。片刻之后,厅内所有幸存者,皆已种下《寂灭魂印》。
龙啸天心念一动,空中那道主印缓缓消散。他能清晰地感受到与下方这数十人之间建立的神魂联系,只需一个念头,便能引动他们魂印中的寂灭之力,让其神魂崩解。
初步的掌控,已然完成。
“石悍。”
“属下在!”石悍连忙应声,姿态恭敬到了极点。
“带本座去看看黑风寨的库藏,以及……那所谓的‘古修士洞府’。”龙啸天站起身。他对此地本身兴趣不大,但一个能供养三位炼气后期修士的山寨,积累应该不少。而那个让黑煞虎得以突破筑基的古修士洞府,或许能给他带来一些惊喜。
“是!宫主请随属下来!”石悍不敢怠慢,连忙在前引路。
龙啸天走出聚义厅,看着外面一片狼藉、尸横遍野的广场,微微皱眉。空气中弥漫的死气、怨气、煞气,对于修炼《万煞融炉秘典》和《寂灭魔经》的他来说,倒是颇为不错的资粮。
他暗中运转功法,周身仿佛出现无数微不可查的漩涡,将广场上弥漫的负面能量悄然吸纳,炼化入体。虽然总量不多,但积少成多,亦能略微促进修为。
在石悍的引领下,龙啸天先是来到了黑风寨的藏宝库。说是宝库,其实就是一个位于山腹中、布有简陋禁制的巨大石室。
打开石门,里面堆积着不少东西。大部分是金银珠宝、绫罗绸缎等凡俗财物,对于修士而言价值不大。但也有一些修炼物资,如下品灵石约有两千余块,各种品相不一的低阶灵草、矿石,以及数十件品质普通的一阶、二阶法器和一些基础的修炼功法玉简。
龙啸天扫了一眼,心中略有失望。这些东西,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只能算是聊胜于无。他随意收取了所有灵石和几样蕴含阴煞之气较浓的灵材,便对石悍吩咐道:“其余财物,登记造册,日后用作魔帝宫运转之资。”
“是!”石悍连忙记下。
接着,两人来到了位于山寨最深处的后山禁地。这里有一道瀑布垂下,水声轰鸣。石悍走到瀑布旁一块不起眼的巨石前,按照某种特定顺序,输入微弱的灵力。
“嗡……”
巨石缓缓移开,露出了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向下延伸的幽深洞口。一股远比外界精纯、且带着古老沧桑气息的灵气,从洞内弥漫而出。
“宫主,就是这里。大……黑煞虎就是在此地得到机缘,突破筑基的。不过洞府深处有残留的禁制,十分厉害,我们一直无法深入。”石悍恭敬地说道。
龙啸天点了点头,破妄之瞳微微开启,向洞内望去。只见洞口内部通道狭窄,石壁上残留着一些模糊的古老符文,能量波动晦涩。而在他的魔瞳视野中,能清晰地看到洞内深处,交织着数道强大的能量禁制,其复杂程度和威力,远超黑风寨那些简陋布置。
“你在外守着。”龙啸天吩咐一声,便迈步走入洞中。
通道初时狭窄潮湿,行不过数十丈,眼前豁然开朗,一个巨大的天然石窟出现在眼前。石窟中央,有一口灵泉汩汩涌出,散发着精纯的水属性灵气。泉眼旁边,散落着几具早已腐朽化作白骨的尸骸,尸骸旁还有一些锈蚀的法器碎片。
显然,这里曾发生过战斗。
龙啸天的目光,直接落在了石窟尽头的一面光滑石壁上。石壁看似寻常,但在他的破妄之瞳下,却显现出层层叠叠、如同渔网般交织的透明禁制光纹。这些禁制能量内敛,却给他一种隐隐的危险感。
“上古禁制……看来此地原主人,至少也是金丹期以上的修士。”龙啸天心中判断。以他目前的实力,强行破解这些禁制,风险极大。
他仔细打量着禁制的能量流转节点,试图寻找薄弱之处。忽然,他目光一凝,落在了禁制光纹边缘,一个极其不起眼的角落。那里,禁制的光芒似乎比其他地方黯淡一丝,能量流转也略有滞涩。
“这里……似乎曾被强行冲击过?”龙啸天走近几步,仔细观察。果然,在那个节点附近,他发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与黑煞虎灵力同源、却更加狂暴驳杂的能量残留。
“看来黑煞虎就是侥幸攻击到了这个本就有些松动的禁制节点,才得以泄露出部分灵气和机缘,助他突破筑基。但他也因此触动了禁制的反击,不敢再深入。”
龙啸天心中明了。这对他来说,倒是个机会。
他沉吟片刻,没有选择强行攻击。而是盘膝坐在那禁制节点之前,双手掐诀,《寂灭魔经》缓缓运转起来。
他并非要破解禁制,而是要……“同化”!
寂灭魔元,蕴含万物归墟之真意,从本质上讲,其层次远超这布置禁制所用的普通灵力。龙啸天小心翼翼地将一缕精纯的寂灭魔元,如同丝线般,探向那处略显薄弱的禁制节点。
“嗤……”
寂灭魔元与禁制光纹接触的瞬间,发出一阵细微的、仿佛冷水滴入热油般的声音。那处的禁制光芒剧烈闪烁起来,似乎本能地想要排斥、湮灭这外来的异种能量。
但寂灭魔元的品质太高,其蕴含的“归墟”特性,更是隐隐克制一切能量形态的存在。龙啸天全力操控着这缕魔元,不急不躁,如同最耐心的工匠,一点点地侵蚀、分解着那处节点的禁制结构。
这个过程极为缓慢,且对心神消耗极大。龙啸天额头渐渐渗出细密的汗珠,但他眼神依旧专注冷静。
时间一点点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个时辰,或许是数个时辰。
终于,那处薄弱的禁制节点,在寂灭魔元持续不断的侵蚀下,光芒彻底黯淡下去,结构被暂时瓦解出了一个仅有指头大小的孔洞!
“嗡!”
就在禁制被洞穿的刹那,一股远比灵泉精纯、浩瀚、且带着一股蛮荒古老气息的能量,如同决堤洪水般,猛地从孔洞另一侧汹涌而出!
这股能量并非单纯的灵气,其中更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淡金色气血之力!以及一些破碎零散的信息碎片!
“这是……古修士的气血精华与传承烙印?!”龙啸天又惊又喜!
他立刻全力运转《万煞融炉秘典》,周身穴窍如同化作无数张贪婪的巨口,疯狂吞噬着这涌出的精纯能量和气血之力!
他的修为,在这股高品质能量的灌注下,开始再次缓慢而坚定地提升,向着炼气七层的门槛坚实迈进!那淡金色的气血之力融入他的四肢百骸,进一步锤炼着他的魔躯,让他感觉肉身力量暴涨!
同时,那些破碎的信息碎片也融入他的脑海,虽然不成体系,却包含了一些关于上古体修打熬肉身、凝练气血的粗浅法门,以及对此方人界地理、一些古老传说和宗门分布的零星记载,极大地补充了他的认知。
虽然未能进入洞府核心,但仅仅是泄露出的这些“边角料”,已让他获益匪浅!
然而,就在龙啸天沉浸于吞噬能量、消化信息之时,他并未察觉到,在那禁制之后,洞府的更深处,一双冰冷、残暴、蕴含着无尽死寂与幽冥之气的眼眸,似乎因为这股能量的外泄和生人气息的刺激,于无尽的黑暗中……悄然睁开了一丝缝隙。
一股隐晦至极、与灵气和气血之力截然不同的阴冷气息,顺着那指头大小的孔洞,丝丝缕缕地弥漫了出来……
魔帝宫初立,潜藏的危机,却已悄然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