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在经历了天津的狂热、成都的“慢”节奏、长沙的紧绷后,一行人于凌晨,带着满身疲惫和沉甸甸的行李,降落在了北京首都国际机场的跑道上。城市的灯火在舷窗外闪烁,宣告着这场密集征战的暂时落幕。
首都机场的喧嚣被车门隔绝。推着行李箱走过小区寂静的林荫道,轮子碾过落叶的沙响是唯一的伴奏。电梯镜面映出两张灰败的脸,眼下是如出一辙的青黑。互道“晚安”的尾音飘散在走廊,像疲惫的叹息。
遂宁将自己摔进床垫的怀抱。意识刚沉入混沌的泥沼——
“咚!”
一声闷响,沉重得如同巨石砸落,狠狠撞碎寂静,也撞飞了她所有的睡意。心脏像是被揪了一下。
手机屏幕在黑暗中骤然亮起,刺得她眯起眼。大老板三个字疯狂跳动。接通,那头传来极力压抑却依旧扭曲的抽气声:“嘶……遂宁,我……摔倒了,起不来……”
她猛地弹坐起来,连鞋都顾不得穿:“别动!我马上来!” 她像一阵风跑出房间。
二楼走廊的光线昏暗。她一把推开主卧厚重的房门,室内空无一人,只有浴室门缝下透出光亮。空气里弥漫着薄荷的清凉香气
“遂宁……浴室……” 沙哑的呼唤从里面传来,每一个字都像被痛楚碾磨过。
推开浴室门,刺眼的顶光下,景象狠狠撞入眼帘,让她瞬间屏住了呼吸。汪苏泷以一个极其别扭的姿势仰躺在冰冷的瓷砖地上,平日舞台上光芒万丈、私下里表情总是清淡自持的人,此刻痛得五官几乎拧在一起,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冷汗,嘴唇失了血色,微微颤抖着。他的身体微微蜷缩,一只手死死按在左胸下方。牙刷、漱口杯、洗面奶散落一地,一支牙膏被压扁了,白色的膏体挤出来,蹭在他腿上。
这种场景让她脑子嗡了一下,几乎是扑跪到他身边。“伤哪儿了?头有没有撞到?” 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她双手颤抖却极其小心地托起他的头,手指在他浓密的发间快速而轻柔地摸索,确认没有肿块和伤口,才将他的头轻轻挪到自己屈起的腿上垫着。
“晃……晃了一下,没站稳……撞洗手台角上了……” 他艰难地抬起手指了指左胸下方肋骨的位置,指尖也在微微发颤。
遂宁深吸一口气,稳住心神,轻轻掀开他薄薄的上衣。白皙的皮肤上,左胸下方一片正迅速肿胀起来,拳头大的地方泛着深红,在灯光下显得触目惊心。她屏住呼吸,用最轻的指腹力道沿着肋骨的走向仔细按压探查。没有看到摸到尖锐的骨茬错位感。
“可能是肋骨骨折或者骨裂……我打急救电话”她声音带上无法抑制的哭腔,一边掏出手机拨通120,一边努力维持着叙述的清晰,“对,朝阳区xx小区x栋x单元xx层……男性,30岁左右,浴室摔倒,左胸下方撞击硬物,剧烈疼痛,怀疑肋骨骨折……意识清醒,无头部外伤……” 挂断电话,才后知后觉的掉下大颗大颗的眼泪,泪滴砸在他的眼角,又混着他额角的冷汗滑落到她腿上。
“是不是低血糖?是不是饿晕了?” 她哽咽着,胡乱地用自己的袖子去擦他脸上的汗水和自己的泪水,“别再节食了!我看着你在台上跳舞,心都吊在嗓子眼!”共情能力超强的她泣不成声,看着他深陷的眼窝和清晰的下颌线,无比心疼。
温热的液体顺着她的腿流下,不知是她的泪,还是他痛出的冷汗。汪苏泷看着眼前女孩,胸口那股尖锐的痛似乎被另一种更复杂的情绪搅动着,眼角也渗出湿意。他抬起不会牵扯左肋的右手,笨拙地擦拭她珠子似的泪水,声音虚弱却带着承诺:“那个……疼劲儿好像……缓过去一点了……不哭了……我答应你,不减了,再也不节食了……以后……你监督我吃饭,好不好?”
他的指尖冰凉,拂过她滚烫的脸颊。看着他苍白脸上,遂宁用力吸了吸鼻子,止住哭泣,但声音还是带着浓重的鼻音:“我去给你拿干净衣服!你千万别动,答应我!”
“好……不动,等你。” 他看着她通红的眼睛,顺从地保证。
遂宁迅速环顾四周,从旁边干燥的浴巾架上扯下一条厚实的浴巾,小心地垫在他脑后,取代了自己的腿。然跑下楼。她打开他因为节食好长时间没动过的饮料柜,拿出一瓶冰可乐,拧开盖子倒掉小半,然后用力摇晃瓶子,让气泡迅速逸散。(打嗝会牵扯受伤的肋骨,但可乐里的糖分能快速升糖)她又翻出一根干净的吸管,顺手抓了块独立包装的小面包。
冲回浴室,跪坐在他身边,将吸管凑到他唇边:“快,喝两口可乐,升点血糖。气被我放掉了一些,味道可能不太好……” 汪苏泷就着她的手吸了几口,冰凉甜腻的液体滑过喉咙,带来一丝虚弱的暖意。
“好了……你快去……穿鞋……” 他注意到她依旧光着的脚踩在冰冷的地砖上,眉头紧蹙。
“嗯!” 遂宁这才想起自己还没穿鞋。又跑回一楼穿上拖鞋,又冲进他巨大的衣帽间。此刻毫无欣赏的心思,她拉开抽屉,迅速抓了一套柔软的纯棉家居服,又从衣架上扯下两套衣服,胡乱塞进一个轻便的旅行背包里。帽子、口罩、墨镜这些伪装必需品也被她一股脑塞进去。最后冲回二楼,从床头柜抽屉里找出他的身份证和医保卡,塞进背包外侧口袋。看着狼狈的他,抽了几张洗脸巾沾湿,帮他擦了擦脸和脖子,又将蹭到他腿上的牙膏给擦掉,把掉地上的东西一股脑的都扔到洗手台上。刚准备回自己房间换身出门的衣服,急促的门铃声已经在楼下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