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困兽之斗与无声惊雷
冰冷，坚硬，以及消毒水混合着铁锈的刺鼻气味。
这是林琛恢复意识后的第一感觉。后颈传来剧烈的钝痛，提醒着他昏迷前发生的一切——丧彪那毫不犹豫的狠辣一击。
他猛地睁开眼，瞬间的眩晕过后，看清了自己所处的环境。一间狭小、密闭、没有任何窗户的审讯室。冰冷的金属桌子固定在水泥地上，自己正坐在一张同样冰冷的铁椅上，手腕被冰冷的手铐锁在桌面的铁环上。头顶是一盏惨白的节能灯，发出令人烦躁的嗡嗡声，将一切照得无所遁形。
身上的伤口被简单处理过，贴了纱布，但依旧阵阵作痛。那套沾满血污和灰尘的旧西装被换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套橘色的、印着编号的临时囚服。
被捕了。
这个念头如同冰水浇头，让他彻底清醒。他迅速尝试感应体内的力量，依旧空空如也，如同干涸的河床。系统界面也沉寂着，没有任何任务或提示。现在的他，就是一个虚弱无比的普通人。
咔哒。
审讯室的铁门被推开，打断了林琛的思绪。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了进来。前面的是老熟人，o记督察黄志诚，他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眼神锐利如刀，手里拿着一个厚厚的文件夹，重重地摔在桌面上。
跟在黄志诚身后的，是一个让林琛瞳孔微缩的人——高级警司杨锦荣！
他穿着笔挺的西装，一丝不苟，表情平静无波，甚至看不出任何情绪，只有那双深邃的眼睛，透过金丝眼镜，淡淡地扫了林琛一眼，仿佛在看一件没有生命的物品。他不是应该在九龙城寨地下进行那个该死的“归墟协议”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是幻觉？还是另一个阴谋？
黄志诚拉过椅子，坐在林琛对面，身体前倾，带来巨大的压迫感。杨锦荣则悠闲地靠在门边的墙上，双手插在西裤口袋里，仿佛只是个旁观者。
“林琛，或者我该叫你，‘慈云山虎’？”黄志诚的声音沙哑而充满讽刺，“睇下你而家个样，几威风啊？扎职红棍冇几耐，就搞到要入住我哋警方嘅豪华套房？”
林琛没有回答，只是默默调整着呼吸，积蓄着可怜的体力，大脑飞速思考对策。丧彪的背叛，蒋胜的态度，杨锦荣的出现……这一切都透着诡异。
“唔使扮哑巴！”黄志诚猛地一拍桌子，巨响在狭小空间内回荡，“荣发麻将馆七死四伤！其中还包括和兴盛嘅红棍大灰熊！现场找到嘅弹壳同刀上，都有你嘅指纹！你嘅枪就在你身边！人赃并获！你仲有乜好讲？！”
证据确凿，现场被精心布置过。丧彪做得狠绝。
林琛抬起头，迎上黄志诚的目光，声音因为虚弱而有些沙哑，却异常平静：“黄sir，如果我真系凶手，点会蠢到晕倒喺现场等你们来抓？我当时被人从后面打晕嘅。”
“打晕？边个打晕你？丧彪吗？”黄志诚冷笑，“根据我哋收到嘅线报，明明系你同丧彪一起去清理门户，内讧之后你被制服！丧彪而家唔知去向，你当然随得你点讲！”
线报？是谁提供的？蒋胜？还是“深港”？目的就是坐实他的罪名，让他无法翻身？
“我要求见我的律师。”林琛不再纠缠细节，直接提出法律权利。在没有筹码和力量的情况下，说得越多，错得越多。
“律师？”黄志诚身体靠回椅背，点燃一支烟，吐出的烟雾模糊了他锐利的眼神，“可以。不过喺你律师来之前，我哋有足够时间慢慢倾。倾下你点样杀死昌叔，点样炸毁差馆，点样同境外恐怖组织勾结！”
一项项骇人听闻的罪名被抛出来，如同重锤，试图砸垮林琛的心理防线。
林琛心中剧震，脸上却努力维持着平静。警方果然将昌叔的死和差馆爆炸案都算到了他的头上！这是要把他往死里整！
“黄sir，差馆爆炸嘅时候，我正被你们o记追紧，点样分身去炸差馆？至于昌叔，我更冇动机杀佢。”林琛冷静地反驳。
“动机？社团仇杀需要乜动机？或者，系灭口呢？”黄志诚意有所指，“我收到风，昌叔死前正在查一啲关于你嘅事，可能同你嘅真实身份有关喔？林琛，你究竟系边个？边度来嘅？点解可以短短时间喺社团崛起得咁快？”
问题开始触及核心。黄志诚果然不是省油的灯，他已经察觉到林琛的异常。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杨锦荣忽然轻轻咳嗽了一声。
黄志诚皱了皱眉，似乎有些不耐，但还是稍微收敛了一下逼问的势头。
杨锦荣缓缓走上前几步，来到桌边，目光平静地看着林琛：“林先生，我哋警方，讲证据，也讲合作。”
他的声音平稳温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你而家面临嘅指控，足够你在赤柱坐到白头。但系，如果你愿意合作，提供一啲我哋感兴趣嘅、有价值嘅情报，比如，关于‘深港’，关于‘九龙城寨’，关于......你背后可能存在的某些‘支持者’，事情，或许有转圜嘅余地。”
他微微俯身，声音压低，只有林琛能清晰听到：“甚至，我可以保证你嘅安全。毕竟，睇你嘅样，似乎得罪嘅人，唔止我哋警方。”
利诱！赤裸裸的利诱！杨锦荣代表的是哪一方？是警方，还是“深港”内部的另一派？他的保证能信吗？
林琛心脏狂跳。杨锦荣的话，暗示了他知道很多内情。合作？可能是唯一的生路，但也可能是更深的陷阱。交出关于“深港”、关于系统的一切？那无异于自寻死路。
他不能答应。
“杨sir，我唔明你讲乜。我只系一个古惑仔，边识咩‘深港’‘浅港’。”林琛选择了装傻充愣，目光茫然，“我嘅律师冇到之前，我唔会再讲任何野。”
杨锦荣直起身，脸上看不出丝毫失望或者恼怒，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好。希望你唔会后悔。”
他转身，对黄志诚使了个眼色。
黄志诚狠狠瞪了林琛一眼，掐灭烟头：“哼！睇你撑到几时！带走！单独关押！”
两名身材高大的军装警察走进来，将林琛从椅子上解下，粗暴地架了起来。
就在被带出审讯室，经过杨锦荣身边的瞬间，林琛用极低的声音，快速地说了一句只有两人能听到的话：
“归墟协议......钥匙......杨sir，你究竟系‘守夜人’，定系‘深港’？”
杨锦荣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微微一顿，镜片后的眼神瞬间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微光，但下一秒又恢复了古井无波。他没有看林琛，也没有回应，仿佛什么都没听到。
林琛被拖拽着，关进了一间狭窄的单人拘留室。铁门在身后哐当一声锁死，彻底隔绝了外界。
他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缓缓滑坐到地上。刚才那冒险一问，是他唯一能做出的试探。杨锦荣的反应，似乎印证了杨倩儿的某些说法，但他依旧无法判断其立场。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般涌来。身陷囹圄，力量全失，外界情况不明，各方势力都要置他于死地或利用他。似乎真的已经到了绝境。
难道真的要向警方妥协？或者指望蒋胜那虚无缥缈的“保护”？
就在他心绪纷乱至极之时——
【叮！】
一声极其微弱、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轻响，突然在他脑海中响起！
【检测到宿主生命体征趋于稳定......意识清醒......开始尝试连接微弱能源......】
是系统！它终于有反应了！虽然声音断断续续，极其微弱，如同信号不良的收音机！
【连接成功......能量水平：0.7%......仅能维持最低限度运算及......紧急通讯功能......】
【警告：能量严重不足！请尽快补充高能量物质或......接触特定能量场......】
林琛心中猛地爆发出狂喜！虽然只有0.7%的能量，但这无疑是黑暗中的第一缕曙光！
【系统......能否......联系外部？】他在心中急切地询问。
【能量过低......无法进行......远距离通讯......可尝试......短距离、低功耗信号......扫描到......附近存在......未加密警方内部局域网......是否尝试......接入并发送......加密文本信息？】
接入警方网络？发送信息？这太冒险了！但也许是唯一向外界求救的机会！发给谁？阿乐？杨倩儿？他们现在自身难保，而且警方肯定监控了所有已知的联系方式。
等等！
林琛脑中灵光一闪！有一个号码，或许警方不会监控，也或许......有一线希望！
那是昌叔死后，他根据昌叔留下的隐晦提示，记下的一个从未拨打过的、属于昌叔真正上线（可能是“守夜人”残余）的紧急联络方式！
【尝试接入网络！向以下号码发送加密信息！】林琛在脑海中报出了那串复杂的号码。
【信息内容？】系统提示。
内容必须极其简短，且不能被警方破译。
林琛深吸一口气，凝神构思。
【信息内容：】他在心中默念，“‘钥匙’被困o记总部。‘归墟’启动。‘深港’杨？速救。”
【加密方式：使用‘守夜人’项目底层协议加密......能量消耗：0.5%......发送中......】
系统界面那微弱的能量条肉眼可见地缩短了一截！
【发送成功......能量水平：0.2%......进入强制休眠......等待能源补充......】
系统的光芒彻底黯淡下去，再次陷入死寂。
成功了？还是失败了？那条信息能否被收到？对方是友是敌？即便收到，他们敢来o记总部救人吗？
希望渺茫得如同风中残烛。
林琛靠在墙上，疲惫地闭上眼睛。他已经做了他目前唯一能做的事。
现在，能做的只有等待。在这冰冷的囚笼里，等待那不知是否会来的救援，或者，最终审判的降临。
而就在他信息发送出去的下一秒，o记总部大楼地下某层的机密技术科室里，一台监控内部网络流量的设备，突然捕捉到一丝极其微弱、转瞬即逝的异常加密信号波动，其协议古老而特殊，立刻触发了底层警报。
警报没有响起在技术科的屏幕，而是无声地......
直接推送到了正走向自己办公室的杨锦荣的私人加密手机上。
杨锦荣的脚步微微一顿，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屏幕上那条简短得只有几个代码的警报信息。
他的目光，骤然变得锐利无比，猛地转头，看向拘留室所在的方向。
眼神中，第一次出现了超出计算的、真正的震惊和一丝......
难以抉择的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