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七章 活体祭坛与扳手归源
船坞死寂。铁锈王座基座那被撑开的裂缝，如同巨兽被强行撬开的伤口，边缘破碎的暗金光芒如同凝固的血痂，微微抽搐着。核心深处，那纯粹的暗金光芒黯淡而混乱，发出低沉、痛苦的嗡鸣，如同被灌了毒药的巨兽在深渊中翻滚。粘稠冰冷的归源力场衰弱到了极致，如同退潮后裸露的、污秽的滩涂，暂时失去了吞噬一切的威能。
但这安全是虚假的。是风暴眼中短暂的窒息。
陆辰剧烈地喘息着，左手烙印的光芒近乎熄灭，只余下烧灼般的剧痛和深入骨髓的疲惫反噬。他撑着几乎虚脱的身体，目光扫过一片狼藉的船坞：扭曲的舱壁，断裂的巨梁，弥漫的冰雾与锈尘，沉寂如同死鲸的“深潜者号”，瘫软在地、眼神空洞的艾莉克希娅…最后，定格在远处舱壁下那个无声无息的身影上。
老吴。
他的身体以一个扭曲的角度嵌在变形的金属舱壁凹陷里，一动不动。仅存的右臂无力地垂落，那只异变的左臂则怪异地搭在屈起的残腿上。手臂上，从肩膀到手腕，狰狞的暗金色荆棘锈痕与皮肤下熔岩冷却般的暗红筋络依旧盘踞，如同活体的纹身。而在左手手背上，那五道被他自残撕裂的恐怖伤口，已被一层野蛮生长、半透明的暗金暗红晶体彻底覆盖、封死！这晶体如同粗糙焊接的金属补丁，闪烁着冰冷诡异的光泽，边缘甚至刺入了翻卷的皮肉深处，与下方的暗金锈痕和暗红筋络融为一体，形成一个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活体的“节点”。
那半截断裂的扳手，依旧被他那只覆盖着晶体的左手，以一种近乎痉挛的姿态死死攥着。断口处残留的暗金气息微弱却清晰，如同不散的诅咒。
“老吴！”胖子带着哭腔的意念在陆辰脑中响起，薯片桶的金光微弱地扫描着，“生命体征…极度微弱…左臂异化结晶区域…神经活动异常…与王座核心的混乱链接…尚未完全切断…它在…自我修复！王座在修复！”
仿佛印证着胖子的恐惧，王座基座那被撑开的裂缝深处，混乱的暗金光芒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新凝聚、稳定！破碎的边缘被新生的暗金物质缓慢修补！那股粘稠冰冷的归源力场，如同沉睡的毒蛇开始复苏，丝丝缕缕地重新弥漫开来，并且…这一次，它的核心，清晰地锁定了远处昏迷的老吴！
老吴手臂上的暗金荆棘锈痕，如同收到了召唤的信号，开始发出微弱却同步的脉动光泽！覆盖伤口的暗金暗红晶体，也随着这脉动微微闪烁。他手中紧握的断扳手，断口处的暗金气息与裂缝深处重新凝聚的核心产生了微弱的共鸣！
他不再是单纯的“锚点”，而是正在被强行改造成一个活体的“祭坛”！一个用于献祭自身、加速王座复苏的“枢纽”！
“警告！王座核心修复速度超出预期！归源力场强度回升！目标个体（老吴）被标记为‘归源祭品’！异化结晶区域正在成为力场增幅器！”林薇冰冷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紧迫，“阻止链接稳固…剩余时间…不足120秒！”
120秒！两分钟！这是腐朽巨兽重新睁开独眼前最后的倒计时！
“操！”陆辰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烙印的剧痛被他强行压下，眼中爆发出孤狼般的凶光。跑？不可能！船坞空间在王座力场下早已扭曲，唯一的“深潜者号”沉寂如死。战？拿什么战？烙印濒临崩溃，胖子油尽灯枯，林薇运算过载，艾莉克希娅精神崩溃…老吴成了敌人复苏的燃料！
他的目光，如同烧红的探针，猛地刺向那艘沉寂的潜艇，刺向那洞开的、散落着无数奶茶原料的舱门！一个疯狂而冰冷的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闪电，瞬间照亮了他绝望的思绪！
扳手断了，但它的“归源”碎片，被混乱的能量乱流送进了那里！送进了那堆积如山的、伪装成奶茶原料的星尘能量介质之中！
“胖子！林薇！听好！”陆辰的意念如同淬火的钢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我们没有时间了！最后的计划——‘扳手归源’！”
“‘扳手…归源’？”胖子茫然。
“解释！”林薇的回应简洁冰冷。
“那艘‘深潜者号’！那堆‘奶茶原料’！它们是艾莉克希娅执行‘归源前哨’任务的工具！是封装好的星尘能量！”陆辰的意念飞速传递，“老吴的扳手，那半截断口，沾染了他的血、意志残响、王座的归源之力、还有异变晶体的物质！它被混乱能量送进了原料堆里！它现在就是一颗被‘污染’的、蕴含‘归源’特性的…钥匙！”
他死死盯着王座裂缝深处那正在加速凝聚的暗金核心，又看向昏迷老吴手臂上那同步脉动的锈痕和晶体。
“王座要把老吴变成‘祭坛’，强行完成归源仪式！它在利用老吴手臂上那个异变节点作为通道！但它现在核心混乱，修复未完成，这个链接是不稳定的！是它最脆弱的时候！”
“我们的目标不是摧毁王座！我们做不到！我们的目标是——污染这个仪式！”陆辰眼中闪烁着近乎疯狂的寒芒，“用最‘低熵冗余’的东西，通过老吴手臂上那个节点，反向灌入王座正在构建的、连接祭坛的归源通道！在它仪式完成、彻底稳固链接之前，用‘废品’塞爆它的管道！让它消化不良！让它这个‘归源’的仪式，变成一个被垃圾堵塞的…笑话！”
“而‘扳手归源’的钥匙，就在那堆原料里！胖子！林薇！我需要你们，在最后十秒内，引爆那堆原料！用里面那颗被‘污染’的扳手碎片作为引信，把那些星尘能量，连同我们所有的‘低熵污染’，一起通过老吴手臂的节点，塞进王座的喉咙！”
“这…这能行吗？”胖子的意念充满了恐惧和不确定。
“成功率…基于多重不可控变量叠加…理论值低于5%…”林薇冰冷地计算着。
“5%就够了！”陆辰低吼，“总比0%强！执行！”
“明白！”胖子咬牙，薯片桶爆发出最后的、如同回光返照般的金光，意念死死锁定潜艇舱门内那堆散落的原料，尤其是那个破裂的、吸收了扳手碎片的黑色珍珠包装袋！
“方案加载…能量聚焦协议启动…目标：原料堆空间坐标…”林薇的坐标光尘瞬间收缩，冰蓝的光芒高度凝聚，如同即将发射的死光炮口，对准了潜艇舱门！
倒计时在无声中飞速流逝！
90秒…王座裂缝的暗金光芒愈发凝聚稳定！归源力场如同冰冷的潮水，开始重新淹没船坞地面！老吴手臂上的锈痕脉动愈发强烈，覆盖伤口的晶体闪烁频率加快！
80秒…艾莉克希娅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挣扎着抬起头，冰蓝色的眼眸望向昏迷的老吴，又望向那艘潜艇，嘴唇无声地翕动，心口的“圣痕”传来灼热的悸动。
70秒…陆辰强行催动烙印最后一丝力量，幽蓝的光芒如同风中残烛，艰难地维持着一个覆盖他自身和艾莉克希娅的微弱护盾，抵抗着不断增强的归源侵蚀。
60秒…王座裂缝深处，那点纯粹的暗金核心猛地一亮！一股强大而冰冷的吸力，如同无形的锁链，猛地缠绕上昏迷的老吴！他的身体被这股力量缓缓从舱壁凹陷中拖出，悬浮起来！那只异变的左臂被无形的力量强行抬起，直指向王座裂缝！断扳手在他覆盖晶体的手中发出低沉的嗡鸣！手臂上的暗金锈痕和晶体爆发出刺目的光芒！一个由纯粹暗金光芒构成的、复杂而冰冷的几何符文，开始在他身前缓缓勾勒——那是“归源仪式”的核心祭坛法阵！
“祭坛启动！倒计时…10秒！”林薇的警报冰冷如刀！
“胖子！林薇！”陆辰的意念如同炸雷！
“给老子——爆！！！”胖子发出歇斯底里的意念咆哮！薯片桶核心晶体如同超新星爆发般炸开最后的光辉！一股浓缩了他所有剩余意念、所有“低熵冗余”情感垃圾的狂暴洪流，狠狠撞向潜艇舱门内那堆原料！目标——那颗蕴含扳手碎片的珍珠！
“引爆协议…执行！”林薇的坐标光尘核心，那道高度凝聚的冰蓝光束，如同审判之矛，瞬间射出！
轰——！！！
冰蓝光束精准地命中了那个破裂的黑色珍珠包装袋！胖子那狂暴油腻的意念洪流也同时灌入！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声沉闷的、仿佛宇宙泡破裂的轻响！
那堆积如山的“奶茶原料”——珍珠包装袋、奶粉袋、红茶包、塑料杯——在光束和意念冲击的焦点处，瞬间“融化”了！不是物理的爆炸，而是伪装外壳的崩解，内部高度压缩、封装好的星尘能量介质被彻底释放、激活！
纯净温和的银白创生之力、乳白的生命光辉、氤氲的金色法则气息…如同被打破的潘多拉魔盒，瞬间从崩解的包装中狂涌而出！然而，在这股纯净的星尘能量洪流的核心，一点极其微弱的、却散发着冰冷归源气息和浓重“废品”污染的暗金光点——正是那半截扳手的碎片——如同投入沸油的冰晶，瞬间引发了连锁反应！
轰隆隆——！！！
被释放的、庞大而温和的星尘能量，在被这一点“污染核心”触碰的瞬间，如同被点燃的火药桶，性质发生了剧烈的逆变！纯净的银白被染上污秽的暗金，温和的生命气息被狂暴的毁灭意志充斥，金色的法则雾气扭曲成充满恶意的符文！一股混合着创生与毁灭、秩序与混乱、星尘纯净与废品污染的、无法形容的混沌能量洪流，如同脱缰的污秽狂龙，从潜艇舱门内狂暴地喷涌而出！
而这股混沌洪流的喷射方向，被胖子残余的意念和林薇精准的能量引导，死死锁定在——悬浮在半空、被暗金符文笼罩、左臂指向王座裂缝的老吴身上！更确切地说，锁定在他左手手背上，那覆盖着暗金暗红晶体、成为活体祭坛节点的位置！
“呃啊——！！！”
昏迷中的老吴，身体如同被高压电击中般猛地弓起！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混合着极致痛苦和某种诡异共鸣的惨嚎！他左手手背上那覆盖伤口的晶体节点，在接触到这股混沌洪流的瞬间，爆发出刺目欲盲的暗金暗红光芒！晶体如同贪婪的吸盘，疯狂地吞噬着这股污秽的能量！
这吞噬的过程，通过手臂上那脉动的暗金锈痕形成的通道，如同架设了一条污秽的管道，将这股被“污染扳手碎片”引爆的、混合了星尘能量和所有“低熵冗余”的混沌洪流，强行、狂暴地——灌入了王座裂缝深处，那正在通过老吴身体构建稳定链接、试图完成归源仪式的暗金核心之中！
噗——！！！
如同将一桶滚烫的、混合着垃圾、毒药和烈性炸药的泔水，狠狠灌进了一台正在精密运转的光刻机核心！
王座裂缝深处，那即将彻底稳定、散发出纯粹归源威严的暗金核心，瞬间被这股污秽的混沌洪流淹没！
滋啦啦——！！！
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充满了极致痛苦、暴怒和混乱的湮灭噪音，如同亿万玻璃被同时碾碎，直接在所有人的灵魂深处爆开！那刚刚凝聚成型的暗金核心光芒疯狂地扭曲、闪烁、膨胀、收缩！勾勒在老吴身前的那个暗金祭坛符文瞬间崩裂、溃散！
覆盖整个船坞的归源力场如同被重锤击中的玻璃穹顶，发出刺耳的碎裂声，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纹！
“链接…中断！仪式…强制终止！王座核心…遭受重度…‘污染’反噬！”林薇冰冷的声音带着巨大的运算过载杂音。
悬浮在半空的老吴，身体如同断了线的木偶，重重摔落在冰冷的甲板上，再次失去了声息。他左手手背上那个晶体节点，因为承受了过载的混沌能量冲击，表面布满了细微的裂痕，暗金暗红的光芒黯淡下去，但依旧散发着令人心悸的不祥气息。那半截断扳手，从他松开的手指间滚落，断口处残留的暗金气息几乎消散。
王座基座那被撑开的裂缝剧烈地颤抖着，边缘新生的暗金物质如同融化的蜡油般剥落。裂缝深处，那被污秽混沌能量充斥的核心，光芒混乱到了极点，发出低沉而痛苦的呜咽，归源力场衰弱到了冰点，甚至开始变得不稳定，丝丝缕缕的混乱能量从裂缝中逸散出来。
成功了？暂时打断了仪式？
陆辰剧烈地喘息着，烙印的剧痛和透支的虚弱让他眼前发黑。他看着那痛苦呜咽的王座裂缝，看着昏迷不醒、左臂依旧异化的老吴，看着散落一地的奶茶原料残骸…没有丝毫胜利的喜悦，只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冰冷和后怕。
这疯狂的“扳手归源”计划，只是将毁灭推迟了。王座的核心被重度污染，但它并未被摧毁。老吴身上的异变和链接并未根除。那艘“深潜者号”潜艇舱门内，那堆被引爆的原料残骸中，一点微弱的、属于扳手碎片的暗金污染，依旧如同沉入淤泥的毒刺，静静蛰伏。
而就在这时，一直瘫软在地、失神望着这一切的艾莉克希娅，身体猛地一颤！
她心口那枚被“圣痕”印记稳定住的星尘碎片，在王座核心遭受重度污染、陷入极度混乱的瞬间，仿佛受到了某种强烈的共鸣冲击！一股冰冷而混乱的信息流，夹杂着王座痛苦的嘶鸣和老吴那被强行灌注的痛苦感知碎片，顺着那尚未完全断绝的、微弱的“圣痕”链接，猛地倒灌入她的意识！
“呃…”她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冰蓝色的眼眸瞬间被混乱的暗金和污秽的色彩充斥！无数破碎的画面和信息在她脑中炸开：
冰冷的银色殿堂…锈蚀的星球…珍珠奶茶…“容器K-7”…“归源前哨”…暗金王座…老吴手臂的异变…污秽的混沌能量…
还有…一个被隐藏在信息流最深处的、冰冷的坐标…一个指向遥远星域、散发着更加古老、更加纯粹归源气息的…终极目标！
“坐标…终焉…归源…之地…”艾莉克希娅失神地喃喃自语，泪水混合着痛苦从眼角滑落。这坐标，如同一个冰冷的烙印，随着那倒灌的污染信息，深深烙进了她的星尘碎片深处！她终于明白了“归源前哨”任务的最终目标！也明白了自己这个“失败容器”为何会被“深潜者号”送到这里！
这里…地球…这个船坞…这一切…都只是通往那个终极“归源之地”的…跳板！
陆辰猛地转头，看向状态异常的艾莉克希娅，心头警兆狂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