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坠落的鹰
冰冷的晨风卷过荒凉的山顶平台，带着刺骨的寒意和泥土的腥气，狠狠灌进刚刚开启的铁门缝隙。陆辰和林薇脸上的劫后余生瞬间凝固，如同被泼了一盆冰水，从头顶凉到脚底。
“嗡——嗡——嗡——！”
三架涂装着哑光黑、线条凌厉如同剃刀的武装直升机，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钢铁秃鹫，撕裂淡青色的晨雾，机首下挂载的机炮和火箭巢在初升朝阳的金色光晕下反射出冰冷的死亡光泽。它们呈扇形包抄阵型，高速逼近这座孤悬山顶的废弃气象站，旋翼搅起的狂暴气流将下方枯黄的荒草压得贴伏在地，发出鬼哭般的呜咽。
距离，不足千米！机炮的瞄准激光束如同猩红的毒蛇信子，在气象站锈迹斑斑的外墙和陆辰他们所在的铁门入口处来回扫射！
死亡，近在咫尺！
“关门！”陆辰的嘶吼带着破音！他猛地将沉重的铁门往回拉！林薇也瞬间反应过来，用肩膀死死顶住！
“哐当——！”沉重的铁门在千钧一发之际重新合拢，隔绝了外面冰冷的空气和那令人窒息的死亡威胁。但那巨大的旋翼轰鸣声如同实质的重锤，狠狠敲击着薄薄的铁门，震耳欲聋！
“老吴！老吴不行了！”眼镜带着哭腔的嘶喊从平台下方传来，如同最后的丧钟！
陆辰的心猛地沉到谷底！他猛地转身，扑到阶梯边缘向下望去。
平台下方，眼镜正用尽全身力气，死死压住老吴剧烈抽搐的身体。老吴后颈那个刚刚被强行“焊”住的恐怖创口，在剧烈的痉挛牵拉下，边缘那些被电流烧灼凝固的组织果然开始撕裂！新鲜的、暗红色的血液正从撕裂的缝隙中不断渗出，重新在冰冷的地面上汇聚！老吴的脸色灰败如同金纸，呼吸微弱得几乎消失，每一次抽搐都像是生命最后的挣扎。
而三架武装直升机悬停的轰鸣，如同催命的鼓点，宣告着他们连抢救的时间都没有了！
绝望！冰冷的、足以冻结灵魂的绝望，再次如同无形的巨手，死死扼住了所有人的咽喉！
“镇静剂……医疗箱……气象站里一定有！”林薇的声音带着绝望的哭腔，她看向气象站内部那黑洞洞的走廊，又看看紧闭的铁门外那如同死神般的直升机阴影。
“来不及了！”陆辰的声音冰冷而嘶哑，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脑在死亡的巨大压力下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重生者的阅历、前世千亿总裁的急智、对麦卡伦行事风格的了解……无数的碎片信息如同高速旋转的齿轮，在脑海中轰然碰撞！
气象站……废弃……设备……山顶……酸雨……胖子……雪糕……
一个近乎疯狂的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闪电，瞬间劈开了陆辰混乱的思绪！
“眼镜！拖住老吴！别让他动！林薇！跟我来！”陆辰猛地转身，不再看外面悬停的死神，也不再看濒死的老吴，目光如同燃烧的寒星，死死锁定气象站内部那条黑暗的走廊！他拉起林薇冰冷的手腕，朝着那未知的黑暗，不顾一切地冲了进去！
“陆哥！你们去哪啊？！外面……外面……”眼镜看着两人冲进黑暗的背影，又看看门外悬停的直升机阴影和身下不断渗血的老吴，巨大的恐惧和绝望几乎将他吞噬，只剩下带着哭腔的嘶喊在巨大的轰鸣中细若蚊蝇。
气象站内部一片狼藉。破败的走廊两侧是空荡荡的房间，地上散落着朽烂的文件、破碎的仪器外壳和厚厚的灰尘。冰冷的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霉味和尘埃的气息。没有灯光，只有从破损窗户透进来的微弱晨光，勉强照亮脚下的路。
陆辰拉着林薇，目标明确，如同猎犬般凭着直觉和记忆中的气象站标准布局，朝着一个方向疾奔！
“去哪？”林薇气喘吁吁，声音带着不解和恐惧。
“储藏室！或者……值班休息室！”陆辰的声音急促，“找两样东西！冰箱！还有……胖子藏的那种雪糕！”
冰箱？雪糕？林薇彻底懵了。都什么时候了？老吴快死了！外面武装直升机悬着！找雪糕？！
但她没有问，只是咬着牙，紧紧跟着陆辰在黑暗的走廊里狂奔。对陆辰近乎盲目的信任，是她此刻唯一的支撑。
“砰！”陆辰一脚踹开走廊尽头一扇半掩的木门！
一股更浓重的霉味混合着某种化学试剂的味道扑面而来。房间不大，靠墙立着几个锈迹斑斑的铁皮柜子，地上堆着一些破烂。而在房间角落，赫然放着一台老旧的、漆皮剥落大半的立式冰箱！冰箱的电源线被粗暴地扯断了，显然早已废弃多年。
陆辰的眼睛瞬间亮了！他如同扑向猎物的猛兽，几步冲到冰箱前，猛地拉开沉重的冰箱门！
一股混合着浓重霉味和奇异酸腐气味的冰冷气息涌出。冰箱内部结满了厚厚的、灰白色的冰霜。在冰霜覆盖的下层，陆辰的手如同铁钳般伸了进去，不顾刺骨的寒冷，疯狂地扒开厚厚的冰层！
“找到了！”陆辰低吼一声，猛地从冰层深处拽出一个巴掌大小、包裹在厚厚塑料袋里的、硬邦邦的长方形物体！
那东西表面覆盖着冰霜，但透过塑料袋，隐约能看到里面是某种橙黄色的、半透明的凝胶状物质，上面还印着模糊的英文标签：“ph＜1.0 - caution: Extreme Acid! (ph值小于1.0 - 警告：强酸！)”
强酸凝胶！气象站用于校准高精度ph计的标准储备物！为了保持稳定性，通常以凝胶形态低温冷冻保存！ph值小于1.0，意味着其酸性远超浓硫酸！
林薇瞬间明白了陆辰的意图！她的心脏狂跳起来！用这个？！
“还有雪糕！快找！”陆辰将那包冻得如同石头的强酸凝胶塞进怀里，冰冷刺骨的感觉让他打了个寒颤。他目光疯狂扫视着房间。
“这……这里！”林薇眼尖，在冰箱旁边一个翻倒的破纸箱里，看到几个散落出来的、同样冻得硬邦邦、包装纸褪色发脆的长条形物体！包装纸上印着模糊的“北极熊”图案和“香草奶油雪糕”的字样！是那种最廉价的、用大量植物奶油和添加剂做成的老式雪糕！
胖子孙大富！这个怂包贪吃的胖子！在之前东南据点“踩点”时，他那“奶茶外交”的本事没发挥多少，倒是凭借着对食物的敏锐嗅觉，在据点附近一个小卖部的废墟冰柜里，翻出了几箱过期不知道多少年、冻得像石头的这种老式雪糕！当时他还献宝似的给陆辰看过，被陆辰嫌弃地推开，但胖子自己偷偷藏了好几根在背包里，后来在矿洞逃亡时背包丢失，没想到这里还有！
“全拿上！”陆辰一把抓起那几根冻得梆硬的雪糕，如同握着最后的武器！
就在这时！
“轰——！！！”
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猛地从气象站铁门方向传来！整个建筑都剧烈地震颤了一下！灰尘簌簌落下！
麦卡伦的人，等不及了！开始强攻！用火箭弹轰门！
“走！去制高点！气象塔！”陆辰一手抓着强酸凝胶，一手抓着几根冻雪糕，拉着林薇，如同两道旋风，冲出储藏室，朝着通往气象站屋顶平台的内部楼梯狂奔而去！
楼梯狭窄陡峭，布满灰尘。陆辰三步并作两步，林薇紧随其后。身后，铁门方向传来更密集的爆炸声和自动步枪的扫射声！铁门在重击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冲上屋顶平台！狂风瞬间扑面而来，几乎让人站立不稳！眼前豁然开朗，废弃的巨大风速仪和风向标如同沉默的钢铁骨架矗立在平台中央。而东南方向，那三架武装直升机已经逼近到不足三百米！机炮的猩红瞄准激光束如同死神的视线，牢牢锁定了屋顶上出现的两个身影！其中一架直升机的机腹舱门已经打开，一个穿着黑色作战服、端着突击步枪的身影正探出半个身子，枪口已经指向他们！
“趴下！”陆辰狂吼一声，猛地将林薇扑倒在地！子弹如同疾风骤雨般擦着他们的头皮呼啸而过，打在身后的水泥护墙上，溅起一片碎石！
“把……把凝胶给我！”陆辰趴在冰冷的地面上，顶着呼啸的子弹和狂风，朝着林薇嘶吼，同时将手中那几根冻得如同石头的雪糕塞给她，“快！捏碎外壳！把里面的奶油挤出来！越多越好！抹在凝胶袋子上！”
林薇瞬间明白了陆辰那疯狂的计划！她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巨大的恐惧和一种孤注一掷的兴奋感交织在一起！工程师的双手在生死关头爆发出惊人的稳定！她抓起一根雪糕，用尽全身力气，狠狠砸在旁边一块凸起的水泥块上！
“咔嚓！”冻硬的雪糕外壳碎裂！里面同样冻得像石头的、发黄发硬的劣质奶油暴露出来！林薇的手指被冻得生疼，但她毫不在意，疯狂地将那些凝固的奶油抠出来，胡乱地涂抹在陆辰递过来的、包裹着强酸凝胶的厚塑料袋上！一层又一层！油腻、粘稠、散发着过期甜腻气味的劣质奶油，迅速覆盖了冰冷的塑料袋！
陆辰则用牙齿撕开自己破烂的衣襟，扯下几条相对干净的布条，将那几根被林薇抠掉奶油的、光秃秃的雪糕棍死死绑在一起，做成一个简陋的十字支架！然后，他将那包被劣质奶油厚厚包裹的强酸凝胶，小心翼翼地用布条固定在十字支架的中心！
一个用过期雪糕棍、劣质奶油和致命强酸凝胶构成的、简陋到可笑的“炸弹”，在武装直升机的死亡弹雨中，被陆辰颤抖而坚定地组装完成！
“给我！”陆辰从林薇手中接过这个散发着甜腻与死亡气息的“炸弹”，目光如同燃烧的寒星，死死锁定那三架悬停在低空、如同死神般俯瞰着他们的武装直升机！
其中一架，正是刚才开火扫射、舱门打开的那架！它悬停得最低，也最靠前！机腹下那个探出身子的枪手，正在更换弹匣！
就是现在！
陆辰猛地从掩体后站起！顶着呼啸的狂风和随时可能降临的死亡弹雨！他如同一个最原始的投石手，用尽全身的力量和技巧，将手中那个简陋的十字支架连同上面那个油腻的“包裹”，朝着那架悬停的武装直升机敞开的机腹舱门，狠狠投掷过去！
“中啊——！！！”陆辰的怒吼在狂风中嘶哑变形！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拉长。
那包裹着厚厚劣质奶油的强酸凝胶块，在空中划过一道低平的弧线。狂风吹拂着它表面那层油腻的、迅速开始软化的奶油。它飞得并不快，看起来毫无威胁，甚至有些滑稽。
舱门口那个正在更换弹匣的枪手似乎愣了一下，显然没看清飞过来的是什么东西。
但就在那凝胶块即将飞入舱门的瞬间！
“噗！”
一声轻微的、如同水泡破裂的声音响起！
包裹在最外层的劣质奶油，在高速气流和自身冷冻后急速解冻的物理作用下，内部压力失衡，猛地爆裂开来！
一大片粘稠、油腻、散发着过期甜腻气味的黄白色奶油，如同天女散花般，瞬间糊满了舱门口那个枪手的头盔面罩、作战服，以及机舱内部靠近舱门的仪表盘！
“wtF?!” 枪手被这突如其来的、恶心的“袭击”弄得措手不及，下意识地伸手去抹面罩上遮挡视线的粘稠奶油，咒骂声被通讯器放大。
而就在奶油爆开的瞬间，那失去了外层包裹缓冲、暴露在高速气流中的强酸凝胶块，在惯性的作用下，如同被精准投送的石块，不偏不倚，狠狠砸进了机舱内部！
“啪叽！”
凝胶块落在铺着防滑金属网的机舱地板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由于低温冷冻，它并没有立刻碎裂。
舱内的驾驶员和另一个乘员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奶油炸弹”和落地的凝胶块吸引了注意力，一时有些愣神。
“什么东西？”
“恶心的垃圾！”
然而，仅仅过了不到两秒！
恐怖的事情发生了！
那包裹着强酸凝胶的厚塑料袋，在经历了剧烈的温度变化（从冰箱冷冻到山顶常温）、物理撞击（投掷落地）以及内部强酸凝胶开始解冻释放热量的三重作用下，本就老化的塑料材质瞬间达到了极限！
“嗤——！！！”
一声刺耳的、如同烙铁放入冰水般的剧烈腐蚀声猛地响起！
塑料袋被内部强酸瞬间熔穿！ph值小于1.0的、浓缩的、半解冻状态的强酸凝胶，如同被释放的恶魔，猛地暴露在空气中，接触到冰冷的金属舱底！
白烟瞬间升腾！刺鼻的、带着浓烈氯味的酸雾猛地弥漫开来！
“啊——！我的眼睛！”
“法克！是酸！”
“警报！机舱腐蚀！”
凄厉的惨叫声和惊恐的警报声瞬间从通讯频道里炸响！
强酸凝胶如同贪婪的食人鱼，疯狂地腐蚀着它所接触的一切！金属防滑网发出滋滋的哀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蚀穿、变薄！飞溅的酸液落在旁边的电子线缆上，绝缘层瞬间碳化冒烟！更致命的是，弥漫开的强酸气雾，直接扑向舱内毫无防备的乘员！
那个被奶油糊脸的枪手首当其冲！强酸气雾接触到皮肤和眼睛，瞬间带来剧烈的灼痛！他惨叫着捂着脸向后倒去！
驾驶员被弥漫的酸雾呛得剧烈咳嗽，眼泪鼻涕横流，视线瞬间模糊！他下意识地想要操控直升机爬升躲避，但慌乱中，戴着战术手套的手指不慎按在了旁边一个闪烁着红光的紧急按钮上！
“滴——呜——！”
刺耳的、代表最高级别紧急状况的警报声在机舱内炸响！主控系统误判为遭受致命化学攻击！
直升机的主控电脑在强酸气雾侵蚀和误触警报的双重干扰下，瞬间进入预设的极端规避程序！引擎发出不正常的尖啸，旋翼疯狂地改变角度，整架直升机如同喝醉了酒般，在空中剧烈地、失控地摇摆起来！
“不！稳住！关掉自动规避！”驾驶员惊恐地嘶吼，试图手动接管，但弥漫的酸雾让他根本无法看清仪表盘！
晚了！
失控的直升机如同断了线的风筝，旋翼疯狂地搅动着空气，机体打着旋，猛地朝着旁边最近的一架友军直升机撞了过去！
“小心！规避！”旁边那架直升机的驾驶员发出惊骇欲绝的嘶吼，拼命拉动操纵杆！
但距离太近了！
“轰隆——！！！”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
两架价值数千万美元的武装直升机，如同两头发狂的钢铁巨兽，在半空中狠狠撞在一起！旋翼瞬间断裂、破碎，如同巨大的金属花瓣般四散崩飞！机体扭曲变形，油箱被撕裂，航空燃油如同暴雨般倾泻而下！
紧接着！
“轰——！！！轰——！！！”
两声更加剧烈的爆炸如同死神的咆哮，在离地不足百米的半空中轰然炸响！两团巨大的、橘红色的火球翻滚着腾空而起！无数燃烧的金属碎片如同致命的火流星，带着凄厉的尖啸，朝着四面八方激射而出！
爆炸产生的狂暴冲击波如同无形的海啸，狠狠拍击在山顶气象站上！陆辰和林薇被巨大的气浪狠狠掀翻在地，碎石和滚烫的气流擦身而过！
剩下的那架武装直升机驾驶员被这突如其来的、发生在眼前的惨烈爆炸彻底惊呆了！他下意识地猛拉操纵杆，试图爬升远离这地狱般的景象！
然而，命运似乎在这一刻开了个残酷的玩笑。
一枚从爆炸中心激射而出的、燃烧着的、足有半米长的旋翼碎片，如同被死神掷出的标枪，在巨大的动能作用下，撕裂空气，带着刺耳的尖啸，不偏不倚，狠狠贯入了这架正在紧急爬升的直升机尾部旋翼传动轴部位！
“咔嚓——嘣——！”
令人牙酸的金属断裂和扭曲声！
尾部旋翼瞬间失去平衡！整架直升机如同被抽掉了尾巴的蜻蜓，在空中疯狂地、绝望地旋转起来，打着旋，冒着滚滚黑烟，朝着远离气象站的山下密林方向，如同断翅的巨鸟般，一头栽了下去！
“轰——！！！”
第三声爆炸的巨响从山下传来，火光冲天而起！
仅仅十几秒！
三架致命的武装直升机，一架在空中自爆毁灭，两架坠毁！山顶平台上，只剩下滚滚的浓烟、刺鼻的焦糊味、散落的燃烧残骸，以及死一般的寂静！
风，卷过荒凉的山顶，吹散了弥漫的硝烟和酸雾，也吹动着陆辰和林薇散乱的头发。
他们挣扎着从地上爬起，脸上、身上沾满了灰尘和血迹，呆滞地看着眼前这如同地狱绘图般的景象。
成功了？那个用过期雪糕和强酸凝胶制造的、简陋到可笑的“炸弹”，竟然真的……成功了？
巨大的震撼和一种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如同潮水般瞬间淹没了两人。
“老吴！老吴！”眼镜带着哭腔的嘶喊声猛地从下方平台传来，如同冰冷的锥子，瞬间刺破了这短暂的死寂！
陆辰和林薇猛地回神！巨大的喜悦瞬间被更深的恐惧取代！他们忘了老吴！
两人连滚爬爬地冲下屋顶平台，冲向那条黑暗的阶梯！
平台下方，景象令人心碎。
老吴躺在冰冷的地面上，身体依旧在无意识地轻微抽搐，但幅度已经小了很多，或者说，是生命力流逝殆尽的征兆。他后颈那个巨大的创口，在刚才剧烈的痉挛和无人按压的情况下，撕裂得更加严重！暗红色的血液如同小溪般不断涌出，在他身下汇聚成一片触目惊心的、还在缓慢扩大的血泊！他的脸色已经不是灰败，而是呈现出一种死寂的青灰色，嘴唇乌紫，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
眼镜瘫坐在血泊旁边，双手和衣服上沾满了粘稠的鲜血，他徒劳地用手按压着老吴伤口周围相对完好的皮肉，试图阻止血液涌出，但根本无济于事。他的脸上布满了泪水和血污混合的痕迹，眼镜歪斜地挂在鼻梁上，镜片碎裂，眼神空洞而绝望。
“老吴……老吴……”眼镜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风箱，只剩下机械的、无意义的重复。
“医疗箱！快找医疗箱！”林薇如同疯了一般，冲向气象站内部！刚才的储藏室！值班室！任何一个房间！
陆辰冲到老吴身边，手指颤抖着再次探向他的颈动脉。
冰冷！微弱得如同游丝！几乎感觉不到跳动！
“老吴！撑住！兄弟！撑住啊！”陆辰的声音带着撕裂般的沙哑，他死死抓住老吴冰冷的手，仿佛想将自己的生命力渡过去。
林薇如同旋风般冲了回来，怀里抱着一个落满灰尘、印着红十字的白色金属箱子！她跌跌撞撞地扑到老吴身边，手忙脚乱地打开医疗箱！
箱子里的药品大多过期，纱布也泛着陈旧的黄色。但林薇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扫过，瞬间锁定了几样东西！
肾上腺素注射液！虽然过期，但真空包装完好！
大号缝合针和羊肠线！消毒液！
还有……几包密封的、用于紧急静脉输注的生理盐水！
“眼镜！按住他！陆辰！帮我！”林薇的声音带着一种超越恐惧的、工程师面对极致难题时的绝对冷静！她撕开肾上腺素注射剂的包装，毫不犹豫地扎进老吴大腿外侧肌肉，将药液狠狠推了进去！
老吴的身体猛地抽搐了一下！
林薇毫不停歇！她用消毒液胡乱冲洗自己沾满血污的双手和那根大号缝合针，然后深吸一口气，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手术显微镜，聚焦在老吴后颈那狰狞翻卷、深可见骨的巨大创口上！
没有麻醉！没有无影灯！没有助手！只有冰冷的空气、刺鼻的血腥味和头顶旋翼残骸燃烧的噼啪声！
林薇的手指稳如磐石！她左手用镊子艰难地撑开翻卷的皮肉，暴露出深处断裂的血管和白色的骨茬，右手捏着穿好羊肠线的缝合针，如同操控着最精密的机械臂，针尖精准地刺入断裂的血管壁边缘！
一针！两针！三针！
动作快得几乎出现了残影！每一次落针、穿引、打结，都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与死神抢人的疯狂和精准！汗水混合着血水从她苍白的额头滑落，滴进老吴的伤口，她也浑然不觉！
陆辰死死压住老吴的身体，防止他因剧痛而挣扎。他看着林薇那双布满血丝、却闪烁着近乎神性光芒的眼睛，看着她那在血污和死亡中飞舞的、稳定到可怕的双手，一股巨大的震撼和无法言喻的复杂情绪在胸腔中激荡。
最后一针落下！林薇用尽全身力气拉紧线头，打上死结！然后用颤抖的手，抓起大卷的纱布，死死按压在刚刚缝合好的、依旧在渗血的伤口上！
“盐水！快！”林薇嘶哑地喊道。
陆辰立刻撕开生理盐水包装，将冰凉的液体倒在纱布上，帮助湿润和加压包扎。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老吴身体的抽搐彻底停止了。他静静地躺在冰冷的血泊中，如同沉睡。脸色依旧青灰，呼吸微弱得几乎消失。
林薇死死按压着伤口，手臂因为用力而剧烈颤抖。陆辰和眼镜屏住呼吸，目光死死锁定在老吴的脸上。
一秒……两秒……三秒……
就在绝望即将再次吞噬所有人的瞬间！
老吴那乌紫的嘴唇极其轻微地翕动了一下！
紧接着，一声极其微弱、如同游丝般的吸气声，从他鼻腔中艰难地挤出！
虽然微弱，但清晰可闻！
他还在呼吸！他还活着！
那针强心剂和这不顾一切的缝合，暂时吊住了他最后一口气！
“活了……活了！”眼镜带着哭腔的嘶喊打破了死寂，充满了劫后余生的狂喜！
林薇紧绷的身体瞬间瘫软，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向后跌坐在地，沾满血污的双手无力地垂下，大口喘着粗气，脸上却露出了一个疲惫到极点、却又带着一丝光芒的笑容。
陆辰紧紧握住老吴那只冰冷的手，感受着那微弱却顽强存在的脉搏跳动，巨大的疲惫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涌上心头。他抬头，望向气象站那扇被爆炸震得扭曲变形的铁门缝隙。
门外，朝阳已经完全跃出地平线，金色的光芒刺破稀薄的晨雾，洒满狼藉的山顶平台。燃烧的直升机残骸冒着滚滚黑烟，扭曲的金属骨架如同巨兽的骸骨，在晨光中反射着冰冷而残酷的光泽。
硝烟尚未散尽，血腥依旧刺鼻。
但天，终究是亮了。
陆辰的目光越过燃烧的残骸，望向山下那片笼罩在金色晨曦中的、广袤而未知的荒野。老吴重伤濒死，林薇精疲力竭，眼镜惊魂未定，胖子生死不明，麦卡伦的阴影如同跗骨之蛆……
短暂的喘息，不过是暴风雨来临前那诡异的宁静。
前路，依旧布满了荆棘、鲜血与深不可测的迷雾。鹰隼的阴影，从未真正远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