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窃听
“窃……听……器……在……车……里！”
眼镜无声的口型，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凿穿了陆辰紧绷的神经！每一个无声的字都带着刺骨的寒意和巨大的惊骇！
窃听器？！在车里？！林国栋的车里？！
巨大的震惊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陆辰！他刚刚因为老吴暂时得救而稍微松懈的心脏，瞬间又被一只无形的冰手狠狠攥紧！他猛地看向副驾驶位置上林国栋那挺直的、在昏暗车内光线下如同礁石般的背影，又瞥向驾驶座上那个沉默开车、看似毫无异常的保镖！
是林国栋？！还是那个保镖？或者……两者都是？！
一股彻骨的寒意混合着被愚弄的愤怒，瞬间从脚底窜上头顶！难怪林国栋对他们的遭遇“了如指掌”！难怪他精准地知道麦卡伦和埃里克·万斯！难怪他追问那些“不该拿的东西”！原来他们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甚至在地洞里的绝望挣扎，都在这辆移动的牢笼里被实时监听！
巨大的危机感让陆辰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他强迫自己保持冷静，眼神如同淬火的刀锋，迅速扫过车厢内部：车顶灯罩、空调出风口、座椅缝隙、门把手内侧……任何一个可能藏匿微型窃听装置的地方！
林薇正全神贯注地照顾着昏迷的老吴，用湿布小心地擦拭着他额头冰冷的汗水，对身边无声的惊涛骇浪毫无察觉。孙大富则蜷缩在角落，头靠着冰冷的车窗，似乎因为疲惫和惊吓陷入了半昏睡状态，发出轻微的鼾声。
眼镜的脸色在昏暗的光线下惨白如纸，厚厚的镜片后，那双眼睛死死盯着陆辰，充满了紧张和无声的询问——怎么办？
陆辰的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拆穿？立刻翻脸？在这高速行驶的车上，面对一个身份不明、带着精锐保镖的林国栋，他们毫无胜算！而且老吴重伤垂危，经不起任何颠簸和冲突！
唯一的生路，是装傻！是将计就计！是让对方以为他们毫无察觉！
陆辰的眼神瞬间变得“茫然”而“疲惫”，他极其轻微地、幅度小到几乎无法察觉地对眼镜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同时，他身体向后靠去，闭上眼睛，仿佛因为巨大的疲惫和后怕而陷入了昏沉。但他的耳朵，却如同最精密的雷达，捕捉着车内每一个细微的声响：雨刮器单调的“唰唰”声，引擎低沉的轰鸣，轮胎碾压湿滑路面的“沙沙”声……以及，最关键的，副驾驶位置传来的、林国栋那极其细微的呼吸节奏变化。
车内陷入了更加诡异的沉默。只有老吴微弱的喘息、孙大富的鼾声和车外的雨声交织。
就在这时。
“咳……” 一声极其轻微、带着压抑痛苦的咳嗽声，从副驾驶位置传来。
是林国栋。
他微微侧了侧头，似乎想透过后视镜观察后座的情况。镜片反射着车外飞掠而过的、被雨水模糊的路灯光晕，看不清他的眼神。
“薇薇，” 林国栋的声音响起，打破了沉默，带着一种刻意放缓的、努力显得温和的语调，但深处却依旧透着难以抹去的冰冷和审视，“别太担心。那支凝血剂是德国最新的战场急救品，效果很强。只要及时送医，清创缝合，输上血，你那位……朋友，不会有生命危险。” 他刻意避开了“老吴”这个称呼，用了更疏离的“朋友”。
林薇听到父亲的话，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一丝，但眼中的担忧丝毫未减。她轻轻“嗯”了一声，手指依旧紧紧攥着被雨水和血水浸透的纱布，按在老吴的伤口边缘。
林国栋顿了顿，目光似乎在后视镜里扫过闭目“昏睡”的陆辰和抱着破收音机沉默的眼镜，话题看似随意地一转，却带着精准的试探：
“刚才……听你们提到麦卡伦的加密信号？还有特种弹头？”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困惑”和“凝重”，“这些东西，可不是普通商业间谍的手段。麦卡伦的SSd（特种安保部门）直接介入，动用军用级装备……这背后牵扯的东西，恐怕比你们想象的要深得多，也危险得多。”
他微微叹了口气，语气带着一种“过来人”的沉重：“我在德国的时候，和麦卡伦的研发部门打过交道。这个公司……水很深。表面上做精密机械和工业控制，背地里……和欧洲几个大国的军方、情报机构都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他们的SSd，更是只听命于最高层，执行的都是最肮脏、最见不得光的任务。你们……到底是怎么惹上他们的？仅仅是专利？”
林国栋的话语如同裹着蜜糖的毒药，看似关切提醒，实则步步紧逼！他在诱导！在套话！试图从林薇或者陆辰口中，确认他们是否真的掌握了麦卡伦的核心秘密！尤其是……关于那些加密信号和老吴身份的真相！
林薇被父亲话语中透露的“内幕”震惊了，脸色更加苍白。她刚想说什么，却看到旁边闭着眼睛的陆辰，放在膝盖上的手指极其轻微地、幅度小到几乎无法察觉地向下压了压——一个清晰的警告信号！
林薇猛地咬住了下唇，将到了嘴边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巨大的困惑和一种被至亲欺骗的巨大不安感，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住她的心脏。她低下头，看着老吴惨白的脸，选择了沉默。
林国栋没有等到想要的回应。车内再次陷入沉默，只有雨声和引擎声在回荡。他撑在车窗边缘的手指，极其轻微地敲击了一下皮革表面，节奏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
黑色轿车在暴雨中平稳地行驶着，窗外是被雨水冲刷得模糊不清的城市轮廓。雨势似乎小了一些，但天空依旧阴沉得如同泼墨。
突然！
“咳……咳咳……” 一阵更加剧烈的、压抑不住的咳嗽声猛地从副驾驶位置爆发出来！林国栋的身体因为剧烈的咳嗽而微微佝偻，他猛地用手捂住了嘴，指缝间似乎有暗红的色泽一闪而过！
“爸！” 林薇被这突如其来的剧咳吓了一跳，失声惊呼。
驾驶座上的保镖立刻减缓了车速，从后视镜担忧地看向林国栋。
林国栋用力地咳嗽了几声，肩膀剧烈地耸动着。好一会儿，他才勉强压下去，缓缓放下手。昏暗的光线下，他的掌心似乎有一抹不祥的暗红色。他不动声色地用手帕擦去，声音带着剧烈咳嗽后的沙哑和疲惫：“……老毛病了……没事。”
他深吸了几口气，似乎想平复呼吸，但眼神却变得更加幽深。他再次透过后视镜看向后座，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这次，直接锁定了闭着眼睛、仿佛无知无觉的陆辰！
“陆辰，” 林国栋的声音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如同冰层碎裂般的冷硬和直接，完全撕下了刚才那层“温和”的伪装，“别装了。我知道你醒着。”
陆辰的心脏猛地一跳！但他依旧维持着闭目“昏睡”的姿态，呼吸平稳，甚至连眼睫毛都没有颤动一下。他在赌！赌林国栋只是在诈他！
“你的呼吸节奏变了。从我说到‘军用级装备’开始。” 林国栋的声音冰冷而精准，如同手术刀般切开陆辰的伪装，“你很警惕。这很好。但在我面前玩这套，还嫩了点。”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掌控一切的压迫感：
“打开天窗说亮话吧。我救他，” 他指了指后座昏迷的老吴，“是因为他救了我女儿。这是私情。但麦卡伦的SSd像疯狗一样咬着你们不放，这已经超出了私事的范畴，威胁到了薇薇的安全，也触及了……一些更敏感的东西。”
他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再次刺向陆辰装着锡球的口袋和眼镜怀里的破收音机：“你们手里，一定攥着能让‘清道夫’万斯不惜动用特种弹头也要抹除的东西。那枚工牌里的芯片？截获的加密信号？还是……那个当兵的身份？”
他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蛊惑和冰冷的威胁：
“交给我。把你们掌握的所有关于麦卡伦SSd行动的证据，包括那个工牌芯片，还有你们截获的信号特征……全部交给我！只有我，才有能力保护薇薇，也有能力……让你们摆脱这场无休止的追杀。否则……” 他没有说下去，但那未尽之意比窗外的暴雨更加冰冷刺骨！他身后的保镖，身体也微微绷紧，透出一股无声的威慑。
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林国栋的目的根本不是什么父女情深！他是冲着麦卡伦的秘密来的！他要那些证据！他要掌控局面！
巨大的愤怒和一种被彻底利用的屈辱感瞬间冲垮了陆辰的理智堤坝！他猛地睁开眼睛！眼中燃烧的怒火如同实质的火焰，瞬间穿透昏暗的车厢，狠狠射向林国栋的背影！
“保护林薇？让我们摆脱追杀？” 陆辰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微微颤抖，带着一种被愚弄的、咬牙切齿的冰冷，“林先生，收起你这套冠冕堂皇的把戏吧！你车里装着窃听器！我们刚才所有的对话，包括地洞里绝望的挣扎，都被你听得一清二楚！你根本就是冲着麦卡伦的秘密来的！你想用我们的命，去换你想要的筹码！对不对？！”
“窃听器？！” 林薇猛地抬起头，看向父亲，眼中充满了巨大的震惊、难以置信和一种被至亲背叛的、撕心裂肺的痛楚！“爸！他说的是真的吗？！你……你在监听我们？！”
林国栋的身体似乎极其轻微地僵了一下。他没有回头，也没有立刻回答。车内死寂得可怕，只有雨刮器单调的“唰唰”声，如同切割着凝固的空气。
几秒钟令人窒息的沉默后。
“呵……” 一声低沉、冰冷、带着浓浓嘲讽意味的轻笑，从林国栋喉咙里逸出。那笑声在密闭的车厢里回荡，充满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
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过了头。
车内昏暗的光线下，他那张棱角分明、刻着岁月风霜的脸上，所有的温和、凝重、甚至那刻意伪装出的疲惫和病态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如同千年寒冰般的、毫无感情的冷漠！那双深潭般的眼睛，此刻锐利得如同鹰隼，闪烁着一种洞悉一切、掌控一切的、近乎非人的冷酷光芒！
“监听？” 林国栋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却带着一种令人心胆俱寒的穿透力，“不，年轻人，你错了。这不叫监听。”
他的嘴角极其细微地向上勾起，形成一个毫无温度可言的、近乎残酷的弧度。
“这叫……工作汇报。”
他冰冷的目光扫过陆辰因为极度震惊而微微放大的瞳孔，扫过林薇那瞬间褪尽血色、写满巨大痛苦和绝望的脸，最后，落在了陆辰手中那个紧握的、沉甸甸的锡球上。
“代号‘渡鸦’（Raven），麦卡伦联合公司（mccarren & co.）特别项目组（Special projects Group），高级情报分析员，林国栋。” 他的声音如同冰冷的金属摩擦，清晰地报出了自己的身份，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在陆辰和林薇的心上！
“很遗憾，陆先生，你的‘废品创业’游戏，到此结束了。” 林国栋的眼神冰冷而怜悯，如同看着一只掉入陷阱、徒劳挣扎的猎物，“你和你的兄弟，还有你们无意中触及的那些……不该存在的‘小秘密’，都属于公司的‘资产回收’范围。现在，请把‘公司财产’——那枚芯片，还有那个截获信号的收音机，交给我。看在你保护过我女儿（虽然方式愚蠢）的份上，我可以让你们……走得稍微体面一点。”
冰冷的宣判，如同死神的低语，在暴雨倾盆的归途上，彻底封死了所有的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