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早晨卯时刚过，街上已渐渐热闹起来，街上传来挑着担子的货郎摇着拨浪鼓的吆喝声：“甜杏儿，刚摘的甜杏儿！”
沐星然刚走出客栈大门时，恰好撞见挑着担子的货郎走过，货郎肩上的扁担压得微弯，两头的竹筐里放着新鲜的杏子。
今日她穿着一身月白色的襦裙，脸上戴着一张纱巾，只露出一双清亮的眼睛，昨天听客栈里的店小二说，聚宝阁里面有卖各种奇珍异宝，所以，她决定先过去看一看。
“新鲜包子，快过来看一看，瞧一瞧嘞，皮薄馅大，刚出炉的包子。”对面包子铺的掌柜正掀开蒸笼，也大声吆喝着，包子的肉香飘了过来。
沐星然走过去说道，“掌柜的，给我来两个肉包。”
“好嘞！姑娘稍等，这刚出笼的，热乎着呢！”说着老板便用一双木筷夹起两个圆滚滚的肉包，放进油纸袋里。
“姑娘拿着，小心别烫着。”
沐星然从袖袋里取出几枚铜钱递过去顺便问道，“掌柜的，跟您打听个事，昨天听客栈的店小二说，京城的聚宝阁里有不少奇珍异宝，想着今日去瞧瞧，可我初来京城，不知这聚宝阁该往哪走？”
“聚宝阁啊！姑娘您顺着这条街一直往东，过了三座石桥，再拐个弯就能看着了，那可是咱们京城数一数二的铺子，气派得很。”
“多谢掌柜的。”她按照包子铺老板说的位置走了过去，手中拿出一个包子，边走边轻轻咬了一口肉包，皮薄得能看见里面的肉馅，肉汁浓郁，带着淡淡的葱香，确实好吃。
沐星然慢慢走着，手里的肉包很快就吃完了，快要靠近聚宝阁时，街上的人越来越多，没多久，一座气派的楼阁便出现在沐星然眼前。
聚宝阁与周围的商铺不同，光是门面就格外阔气，朱红的大门高达两丈，门两侧分立着两尊石狮，石狮雕刻得栩栩如生，晨光照在石狮上，透着几分威严。
大门顶上挂着一块鎏金匾额，聚宝阁三个字笔力遒劲，金边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哪怕隔着十几步远，也能感受到它的奢华。
此刻，聚宝阁的大门还未打开，但门口早已围满了人，沐星然走到一旁的树下等待聚宝阁开门。大门前有几位身穿锦缎长袍的公子小姐聚在一起，神态悠闲地交谈着。
“听说今日有颗西域来的夜明珠，拳头大小，夜里拿出来不用点灯，亮得像个小太阳！”
一位穿宝蓝色锦袍的公子晃了晃折扇，语气里满是期待的说着，“我爹下个月生辰，正缺件像样的摆件，这珠子我势在必得。”
“夜明珠虽好，却不及前朝的《人鱼图》稀罕。”旁边一位穿杏色衣裙的小姐轻声说道，“母亲她最喜古画，若是能拍下这幅图，母亲定能高兴。”
“你们倒好，只想着拍什么，别忘了进聚宝阁的规矩？”
另一位穿灰色长袍的中年男子笑着提醒，“得先缴一百两银子做入场费，若是拍不到东西，这银子可就白扔了。”
议论声断断续续传来，沐星然正听得仔细，忽然见大门处的人流动了动，似乎是要开始放行。沐星然提着裙摆走上前，刚靠近侧门，便被两名身穿青色劲装的护卫给拦了下来。
“姑娘请留步，按照聚宝阁的规矩，无论您是来买还是来卖，入场费需缴银一百两。”
周围的人闻声都看了过来，沐星然的月白色襦裙虽雅致，却不是最顶级的面料，脸上又蒙着纱巾，比起周围公子小姐的锦衣华服，确实显得普通。人群里顿时起了议论声，一个个目光落在她身上，带着几分好奇又带着几分轻视。
“百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寻常人家一年的用度也未必有这么多。”忽然，一道嗤笑声响了起来。
沐星然望去，说话的正是那位身穿蓝色锦袍公子，约莫十八九岁左右，领口绣着暗纹云鹤，腰间挂着一块成色极好的暖玉，玉坠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一看便价值不菲，他身边还跟着两名仆从。
站在蓝色锦袍旁边的另外一位黑衣公子斜视着沐星然，他眼底满是轻蔑的说道：“姑娘若是凑不齐，还是早些回去吧，免得在这里丢了脸面，反倒让旁人看了笑话。”
这话一出，周围顿时有人笑了起来，其中一位穿着粉色衣裙的小姐掩着嘴，肩膀微微抖动，她小声对身边的丫鬟说：“看她这样子，恐怕连五十两都拿不出来，还想来聚宝阁凑热闹，真是自不量力。”
沐星然闻言并未生气，只是抬眼看向那名蓝色锦袍公子和那名黑衣公子，还有那位穿着粉色衣裙的小姐。
沐星然的手从袖口进入空间，取出一叠银票，那叠银票约莫有二百来张，每张都是汇通票号的百两银票。
银票刚一拿出来，周围的笑声瞬间消失了，方才还在议论的人都闭了嘴，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掌心的银票，脸上的轻蔑渐渐变成了惊愕。
那穿粉色衣裙的小姐惊得掩嘴，就连手中的丝帕掉在地上也不知道，她身边的丫鬟喃喃道：“这……这得有多少银子，她怎么会有这么多银票？”
“汇通票号的银票，每张都是真的，假不了。”旁边一位男子忍不住开口，“看这位姑娘的穿着，还以为是普通人家的小姐，没想到竟是个深藏不露的主儿。”
沐星然没理会周围人的目光，她从那叠银票里抽出一张，递到左边的护卫面前：“劳烦二位查验，这是我的入场费。”
其中一名护卫接过银票，又仔细看了看，确认无误后，侧身让开做了个请的手势，语气也客气了些：“姑娘里面请，一楼大厅已备好座位，若需雅间，可找里面的侍女安排。”
周围的议论声瞬间停了下来，那名黑衣公子脸上的轻蔑也僵住了，没想到这位看似普通的蒙面女子竟真的能拿出百两银子，而且身上还有那么多银票，简直太打他的脸了，黑衣公子尴尬的别过脸不再说话。
沐星然将剩下的银票从袖口放进了空间里面，她轻轻提了提裙摆，跨过聚宝阁的门槛，走进了这座京城最大的拍卖行。
刚一进门，一股香气便扑面而来，阁内的地面铺着光滑的大理石，墙壁上挂着名家字画，每隔几步上墙便有一盏油灯。
大厅中央是一个圆形的拍卖台，台上站着一名身着紫色长袍的老者，老者手持惊堂木，似乎在与身边的侍女交代什么事。
台下的座位早已坐满了人，少说也有数百之多，有白发苍苍的老者，手里拄着拐杖坐在凳子上，有中年男子，还有些年轻的小姐。
整个拍卖大堂里弥漫着一种既紧张又期待的氛围，每个人的脸上都透着对即将开始的拍卖的重视。
就在沐星然站在那里准备找一个位置坐下时，一名身穿浅绿色衣裙的侍女快步走了过来。
这侍女约莫十五六岁，梳着双丫髻，发髻上簪着一朵小小的白玉兰，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
侍女走到沐星然面前，屈膝行了个礼说道：“姑娘，一楼大厅的座位已全部坐满，奴婢带您去二楼雅座，您这边请。”
沐星然微微点头：“有劳姑娘。”
“姑娘客气了。”侍女笑着起身，做了个引路的手势，“二楼雅座视野更好，也更清静，您随我来。”
沐星然跟着侍女沿着旁边的楼梯往上走，二楼的布局与一楼不同，分隔成了一个个独立的雅间，每个雅间外都挂着精致的锦帘，既能保证隐私，又能透过帘缝看到楼下的拍卖台。
侍女将沐星然引到一间靠角落的雅间前，她轻轻掀开帘子侧身说道：“姑娘，这间雅间正对着拍卖台，视野最好，而且位置靠里，比较安静。雅间里备了茶和点心，您若有需要，比如添茶、换点心，或是想了解拍品的信息，只需摇一下桌边的银铃，奴婢就会过来。”
沐星然走进雅间，雅间不大，却布置得十分雅致：靠墙放着一张梨花木圆桌，桌上摆着一套青瓷茶具，茶壶里飘出淡淡的茶香；桌边放着两把太师椅，椅垫是厚厚的锦缎，窗边还摆着一碟精致的桂花糕。
她走到窗边，透过锦帘的缝隙往下看，刚好能将楼下的拍卖台看得一清二楚。
“姑娘还有别的需要吗？”侍女站在门口，轻声问道。
“没有了，多谢。”她本就只是想找个清净的位置观察，雅间的陈设已足够舒适，无需额外添置什么。
“那奴婢先下去了，您有事随时传唤。”侍女又行了个礼，放下帘子后便转身离开了。
沐星然重新将目光投向楼下，只见一位身着深蓝色锦袍的老者走上拍卖台，老者须发皆白，手里握着一把紫檀木折扇，走到台中央站定说道：“诸位贵客久等了，今日聚宝阁月度拍卖会，正式开始！”
话音落下，台下响起一阵轻微的掌声，老者轻轻敲了敲手中的折扇，示意身后的侍女呈上第一件拍卖品。
第一位侍女捧着一个锦盒，锦盒用明黄色绸缎包裹着，她走到拍卖台中央，老者走过去伸手掀开绸缎打开锦盒，台下突然发出一阵惊叹。
沐星然见锦盒内铺着白色软绒，一颗拳头大小的夜明珠静静躺在其中，珠子通体莹白，在烛火的映照下，泛着柔和的珠光。
“第一件拍品是日光珠。”
老者的声音带着几分自豪，抬手轻轻拿起锦盒中的珠子，珠子在他掌心转动，珠光随之晃动，“此珠采自南海深海，夜间无需烛火，便能照亮一室，且珠身温润，可安神定气，经行家鉴定，此珠已有百年历史，实属罕见珍品！”
“起拍价五百两，每次加价不低于五十两，诸位贵客，可开始竞价了！”
话音刚落，台下立刻有人举牌：“五百五十两！”
竞价的正是门口遇到那位穿着蓝色锦袍的公子，他坐在靠前的位置，手里举着木牌，脸上带着志在必得的神情。
“六百两！”
紧接着，另一侧传来一道女声，是位坐在二楼雅间的贵眷，声音透过珠帘传了下来。
“六百五十两！”
蓝色锦袍公子又加了五十两，他的目光紧紧盯着台上的夜明珠，显然不愿轻易放弃。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竞价就从六两五十两跳到了八百两，喊价的人也从最初的四五个，渐渐只剩下蓝色锦袍公子。
拍卖行里的气氛越来越紧张，连站在角落的伙计都屏住了呼吸，只等老者最后敲定价格了。
沐星然靠在窗边，她对这枚夜明珠实在没什么兴趣，论实用，倒不如她药田里的人参来得实在。
她今日来聚宝阁，本就不是为了拍什么宝贝，而是听说聚宝阁不仅能通南北商道，还能拍卖珍稀药材，想着能不能找机会搭上线，日后她手里的药材也能多条销路。
正想着，楼下突然传来砰的一声，紧接着是拍卖台上那位老者的声音：“八百两一次！八百两两次！还有哪位贵客要加价吗？”
沐星然看着楼下蓝袍公子那副胜券在握的模样，再想起他方才在门口对她嘲讽的语气，一股戏弄的心思突然冒了出来。
“九百两。”
原本已经准备落槌的老者手一顿，猛地抬头望向二楼的方向，台下众人也纷纷侧目。
蓝袍公子显然也没料到会有人突然加价，先是一愣，随即眉头拧了起来，他看向二楼的目光带着几分不悦：“九百五十两。”
不知哪个天高地厚的闺阁女子一时兴起，他想着再加五十两便能让对方知难而退。
沐星然靠在窗边，唇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她再次开口：“一千两。”
这一声喊出来，拍卖大堂里顿时响起一片倒抽冷气的声音，一千两银子，足够寻常百姓家过一辈子了，竟有人为了一颗观赏用的珠子，眼都不眨地往上加！
蓝袍公子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手紧紧攥成了拳头，咬着牙喊道：“一千一百两！”
他身旁的仆从悄悄拉了拉他的衣袖，压低声音劝道：“公子，咱们虽带了两千两，可这珠子本来八百两就能拿下，再这么加下去……”
“闭嘴！”蓝袍公子低喝一声，他盯着二楼沐星然雅间的方向，眼里满是不服气。他就不信了，这聚宝阁里还能有谁跟他抢这颗夜明珠，今日若是连颗珠子都抢不过旁人，传出去岂不是要被同行的人笑话！
就在这时，二楼的声音再次传来，“一千五百两。”
大堂里的议论声瞬间炸开了锅，有人说二楼的定是哪位深藏不露的富商，也有人猜是京城哪位贵人。
蓝袍公子的脸涨得通红，呼吸都粗重了几分，仆从急得额头冒汗，又不敢再劝。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家公子咬牙切齿的喊道：“一千六百两！”
喊完这个价格，蓝袍公子死死盯着二楼沐星然所在雅间，他双手紧握，只等着对方再加价，大不了他不要了，可这一次，二楼却没了动静。
拍卖老者也愣了片刻，显然没料到这颗夜明珠能拍到如此高价，他举起木牌高声喊道：“一千六百两一次！一千六百两两次！一千六百两三次！”
“砰！”
蓝袍公子紧绷的身体瞬间垮了下来，脸色由红转白，眼里满是怒意，本来八百两就能到手的东西，硬生生被人抬到了一千六百两，翻了整整一倍！他攥着银票的手都在抖，想到这个月的零花钱就这样没有了，心口堵塞的很。
而二楼雅间里，沐星然早已收回了目光，指尖轻轻敲着窗沿，方才老者落槌时，她似乎看见后台有个人朝她这边看了一眼，那目光锐利带着几分审视。
这时，楼下大堂休息片刻，楼下的人群开始骚动起来，有人去茶水间取水，有人则聚在一起讨论刚才的竞价。
沐星然轻轻摇了一下桌边悬挂着的银铃，叮铃铃的铃声清脆悦耳，很快便传到了雅间外面。
不过片刻，刚才那名侍女走了进来，她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微微屈膝行礼问道：“姑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劳烦姑娘，帮我喊一下你们聚宝阁的负责人过来。”
“好的，姑娘您稍等，我这就去通报。”
侍女应了一声，又行了一礼，便转身退了出去，等待的时间并不长，大约半刻钟的时间，一名身着藏青色锦袍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他身材微胖，面容圆润，一双眼睛格外精明。
刚进门，他的目光落在沐星然身上时，不由得愣了一下，眼前的姑娘穿着一身极为普通的月白色衣裙，脸上戴着一层薄薄的白纱，只露出一双清澈明亮的双眼。这样的装扮，实在不像是能一口气将价格抬到一千六百两的贵客。
中年男子心中疑惑，却也没有表露出来，只是走上前，拱手行礼道：“在下是聚宝阁的负责人，姓叶，听闻姑娘找我，不知有何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