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荒漠,名副其实。
放眼望去,只有无边无际的黄沙与嶙峋的怪石,天空永远是灰蒙蒙的,不见日月。这里灵气近乎枯竭,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万物终结般的死寂之力,寻常生灵踏入此地,不消片刻便会生机流逝,化为枯骨。
然而,这种环境对陈苟而言,却并非绝地。那精纯的死寂之力涌入体内,被《九转尸魔经》缓缓炼化,反而让他因屠城而躁动的心绪渐渐平复,体内澎湃却略显虚浮的力量也被进一步夯实。
他按照白衣女子所指的方向,一路西行。荒漠中并非全无危险,时常有由死寂之力凝聚而成的“沙魅”袭扰,无形无质,专噬神魂,但对神识强大且本质更接近死亡的陈苟威胁不大,反而成了滋养万骨骷髅权杖的补品。
连续飞行了七日,眼前的景象终于发生了变化。黄沙渐渐减少,地面变成了坚硬的黑色冻土,空气中弥漫的死寂之力更加浓郁,甚至开始影响空间,使得飞行变得困难。
陈苟落下身形,徒步前行。又走了三日,一片巨大的、如同被巨斧劈开的峡谷入口,出现在地平线上。峡谷两侧是漆黑的、光滑如镜的岩壁,谷内弥漫着灰白色的雾气,看不清深处景象。一股古老、沧桑、仿佛能磨灭一切灵魂印记的气息,从峡谷中弥漫出来。
这里,就是轮回谷。
站在谷口,陈苟能清晰地感觉到体内生死二气的躁动,那是一种既排斥又渴望的矛盾感。万骨骷髅权杖也在微微震颤,似乎感应到了同源的气息。
他没有犹豫,迈步踏入灰雾之中。
雾气浓郁,神识在这里受到极大压制,只能探查周身数丈。脚下是冰冷的黑色岩石,道路蜿蜒向下,仿佛通往地心。
行走其中,时间感变得模糊。不知过了多久,前方的雾气略微稀薄,出现了一片相对开阔的地带。空地中央,矗立着一块巨大的、残缺不堪的黑色石碑。
石碑不知是何材质,上面布满了岁月的痕迹,刻满了模糊不清、却蕴含着莫名道韵的古老符文。仅仅是注视着这些符文,陈苟就感觉自己的神魂仿佛要被吸入其中,经历一场场虚幻的生死轮回。
“轮回碑……”一个念头自然而然地在他心中浮现。
他走近石碑,伸手触摸那冰冷的碑身。
轰!
仿佛洪钟大吕在脑海中炸响!无数纷杂的画面、声音、情感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涌入他的识海!
有凡人一生的生老病死,有修士道消身殒的不甘怒吼,有草木枯荣的寂然,有星辰诞生与毁灭的浩瀚……无数生命的片段,无数轮回的轨迹,在这一刻强行灌注!
“呃啊!”陈苟抱住头颅,发出痛苦的闷哼。这信息量太过庞大驳杂,几乎要将他的神魂撑爆!与此同时,他体内的生死二气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碰撞、交融!
那层阻挡他迈入第五转中期的瓶颈,在这股源自轮回的庞大意念冲击下,开始剧烈震动,出现道道裂痕!
他看到了黑沙城那些死在他手中的亡魂,他们的恐惧、怨恨、不甘如同冰冷的针,刺穿着他的意识。强烈的悔恨与自我质疑再次涌上心头,几乎要让他心神失守。
“沉沦过去,便永堕轮回!”一个冰冷的声音在他心底响起,不知是警示,还是他自己的念头。
“不!”陈苟猛地抬头,眼中血光与清明交织,“我之路,不由天定,不由轮回掌控!杀戮是我,悔恨亦是我!但这绝非终点!”
他不再抗拒那些涌入的轮回意念,而是以自身意志为核心,强行引导、梳理!以《九转尸魔经》为根基,将那些散乱的生死感悟,融入自身的道!
生死轮转,向死而生!
轰隆!
体内仿佛有什么东西破碎了!更加磅礴精纯的尸王死气奔涌而出,其中蕴含的那丝“活”性生机陡然壮大了数倍,与死气形成了一种更加稳定、更加和谐的平衡,如同阴阳鱼般缓缓旋转!
第五转中期,水到渠成!
他的气息瞬间暴涨,神识强度飙升,对生死规则的领悟踏入了一个全新的层次!周身灰白二气缭绕,散发着玄奥莫测的气息。
他再次看向那轮回碑,眼神已然不同。那些纷杂的轮回意念不再能动摇他分毫,反而成了他感悟规则的资粮。
他盘膝坐在碑前,心神彻底沉入其中,借助这轮回碑的意境,巩固境界,深化感悟。
时间一点点流逝。不知过了多久,他缓缓睁开双眼,眸中深邃,仿佛有万千世界生灭。
他站起身,对着轮回碑微微一礼。此碑虽是无主之物,却于他有悟道之恩。
目光投向峡谷更深处,那里雾气更加浓郁,轮回的气息也更加完整。他能感觉到,核心的机缘,就在那里。
而就在这时,他眉头微皱,看向侧方的雾气。
“看了这么久,还不现身吗?”
雾气翻涌,一道笼罩在黑袍中的身影,缓缓走了出来。其身上散发出的气息,竟与这轮回谷隐隐相合,带着一种审判与终结的意味。
“擅闯轮回禁地,扰亡者安眠,当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