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利店的自动门叮咚作响，李添一裹着从医院顺走的毛毯缩在角落，鼻尖几乎要贴到手机屏幕上的卫星地图。刘美婷往关东煮汤锅里倒了第三包辣椒粉，红油在寒夜里蒸腾出呛人的雾气：“你确定老爷子说的‘龙冢’不是火锅店招牌？”
“海拔五千三，全年封冻期。”李添一戳了戳屏幕上白茫茫的一片，“比李二牛老家腌酸菜的冰窖还冷。”
被点名的壮汉正举着自拍杆拍摄货架：“老铁们双击666！见证玄学主播转型户外生存的第一天！”弹幕飘过一片【主播记得带暖宝宝】【建议直播啃冰川】，突然有条金色弹幕炸开：【你背后冰柜在渗血！】
三人转头时，便利店冰柜正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霜雾顺着柜门缝隙溢出，在地面凝成蜿蜒的蛇形冰晶。李添一的罗盘突然脱手飞出，磁针在冰面上划出个标准的北斗七星图。
“完犊子，”李二牛咽了口唾沫，“这可比东北老家的冰钓刺激多了。”
昆仑山脉的寒风像刀子般剐蹭着脸颊，李添一踩着租来的二手登山靴，每一步都陷进及膝的积雪。刘美婷的香奈儿高定羽绒服裹着李二牛从劳保店淘的军大衣，活像个行走的奢侈品麻袋。
“根据老爷子手札，”李添一哈着白气展开泛黄的羊皮卷，“龙冢入口在阴阳交汇处......”
“说人话！”刘美婷的高跟鞋卡在冰缝里，鞋跟闪着倔强的冷光。
“就是前面那道冰裂缝。”李添一用登山杖戳了戳百米外的幽蓝深渊，“温馨提示，等会儿看到啥都别尖叫——”
话音未落，李二牛的直播手机突然响起刺耳的警报。镜头里原本空无一物的冰裂缝，此刻浮现出密密麻麻的灯笼，暖黄光晕在凛风中纹丝不动，仿佛凝固在时空之外。
顺着冰裂缝的天然阶梯下行五十米，气温诡异地回升到春日水平。刘美婷扯掉围巾，惊觉岩壁上攀附着血红色的雪莲，花瓣纹理竟与蛇母胎记如出一辙。
“欢迎光临玄门鬼市。”沙哑的嗓音从面具后传来。
三人齐刷刷转头——冰窟穹顶倒悬着上百个摊位，每个摊主都戴着狰狞的傩戏面具。青面獠牙的那位正在兜售人骨罗盘，白面长舌的摊位上摆满泡着眼球的琉璃瓶。最惊悚的是个兔头人身的摊主，正用机械音叫卖：“新鲜出炉的镇龙钉，买三送一咯！”
李二牛把直播镜头怼到兔头面具前：“老板这面具哪买的？万圣节装扮秒杀全场啊！”
兔头突然180度扭转，露出后脑勺的蛇形电路板：“小哥，买命还是卖命？”
李添一拽着两人退到岩壁阴影处，压低声音解释：“这里的交易货币是阳寿，一刻钟起充。”
刘美婷翻出化妆镜补口红：“怎么计价？支付宝能套现吗？”
“十年前墨家传人用五年阳寿换过捆龙索，”李添一指向某个挂着墨家徽记的摊位，“据说回去就秃了。”
仿佛感应到什么，所有摊主突然齐刷刷转头。戴着饕餮面具的壮汉踱步而来，腰间玉佩与刘美婷的翡翠戒指共振嗡鸣：“李家小子，你爷爷欠的二十年阳寿该还了。”
李添一掀开兜帽露出斑白鬓角：“拿这个抵债行不行？”指尖捻着三根银白发丝。
面具下的呼吸声骤然粗重：“镇龙人的天命发......够换半卷《寻龙诀》。”
交易过程像场荒诞的仪式。发丝被放进青铜秤盘，另一端坠着血淋淋的肉块。当秤杆平衡时，饕餮面具扔出本焦黄手札：“万历年间的东西，看完记得烧。”
泛黄的宣纸上，明代风水师的狂草记载着惊天秘辛：【甲申年惊蛰，帝遣吾等十二人赴昆仑镇龙。未料龙魂碎裂，其一片入帝陵，余者散落九州......】
刘美婷的翡翠戒指突然发烫，手札上的墨迹开始蠕动重组。在三人注视下，“帝陵”二字扭曲成“蛇母宫”，而“九州”变作密密麻麻的现代地名——最后一个坐标赫然是云峰大厦旧址。
“老爷子真留了份大礼。”李添一将手札塞进保温杯，“敢情咱们这些年都在蛇母坟头蹦迪呢？”
折返途中，李二牛突然踢到个冻硬的帆布包。拉开拉链的刹那，腐臭味混着龙涎香扑面而来——包里塞满带符咒的考古工具，洛阳铲上沾着未干的血迹。
“墨家标记！”刘美婷用口红在冰面描摹铲柄纹路，“和拍卖会那天的机关镯......”
话未说完，整条冰缝突然震颤。傩面摊主们化作黑雾消散，灯笼接连熄灭。在最后的光晕里，三人看见岩壁上浮现出新鲜刻痕：【九渊重开日，墨者祭魂时】
回到营地时，李添一发现保温杯里的手札不翼而飞，杯壁凝着冰霜组成的蛇形。李二牛的直播回放显示，某个戴青狐面具的摊主曾出现在镜头边缘，手中把玩的正是刘美婷失踪的珍珠耳坠。
而在三百里外的云峰大厦废墟，墨九爷正将带血的洛阳铲插入地缝。铲头粘着的冰晶里，封存着半片万历年的宣纸残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