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虚空,是“巡天”号永恒的邻居,也是它冰冷的墓园。这片被帝国星图标记为“遗忘回廊”的空域,连星光都显得吝啬而疲惫,从遥远星系跋涉而来的光芒,抵达此处时已只剩下微弱残响,无法驱散亘古的黑暗,反而更添其深邃与苍凉。

战舰庞大的金属躯壳,便在这片苍凉中静静悬浮,像一头搁浅的、死去的巨鲸,保持着被放逐那一刻的姿态,凝固了时间。舰体外壳上那些曾经闪耀着帝国荣光、铭刻着无畏远征历史的徽记与编号,如今已被持续不断的微陨石撞击和无所不在的宇宙尘磨损得斑驳不清,如同风化千年的古老碑文,诉说着一段被刻意掩埋的过去。唯有少数几盏依靠最低限度备用能源维持的应急灯,如同垂死者眼底最后的不甘与执念,在绝对的黑暗中有规律地、固执地明灭,证明着这具钢铁棺椁内部,尚存着一丝极其微弱的、非自然的脉搏。

不,或许不仅仅是生机。

在舰桥侧后方,一个原本用于临时存放高敏度探测器和异星环境样本的隔离舱室内,情况更为奇特,几乎构成了一个独立于“巡天”号的小型生态——如果“生态”一词能用于形容如此诡异景象的话。舱壁、地板乃至天花板,都被一层非金非玉、带着黯淡木质纹理与金属冷光的奇异物质覆盖,这物质像是在缓慢生长,又像是从舰体本身“转化”而来。细细看去,那纹理并非静止,竟似无数细密盘绕的根须在极其缓慢地蠕动,又像是某种固化了的、仍在微微搏动的能量脉络。这层物质不仅隔绝了外部绝大部分的物理和能量探测,也散发着一股沉静而幽深的气息,使得这个小小的舱室,成为了“巡天”号这个宏大放逐之地中的、一个更为孤绝的放逐之所。

恒昙,便在这舱室中央,盘膝而坐,仿佛亘古如此。

他的形态,介乎于实体与能量体之间,是人类轮廓与异质存在的诡异结合。依稀可辨的五官带着人类男性的特征,但肌肤下流淌的不再是温热的血液,而是深沉如夜、仿佛能吸收一切光线的暗渊气息,这使得他的面容总笼罩在一层若有若无的阴影里。皮肤表面,则隐隐浮现出类似古老树皮或冷却熔岩的粗糙纹路,纹路间隙中,偶尔有极其微弱的暗紫色流光一闪而逝,如同休眠火山深处压抑的岩浆。他是被“太执”和暗渊同时遗弃的存在,是“巡天”号漫长放逐生涯中,一个意外的、不被欢迎的乘客,一个依附于棺椁之上的……寄生者。战舰的智能核心或许记录了他的存在,但更多的是一种冰冷的“标记”,如同记录一颗撞上舰体的小行星残骸,而非“接纳”。他与这艘船,共享着这片被宇宙遗忘的空域,也共享着一种被所有生命洪流彻底抛弃的、深入骨髓的孤寂。

在这里,时间失去了刻度,变成了缓慢侵蚀意识的毒药。只有舰体偶尔因遥远星体引力扰动传来的、几乎无法察觉的细微震动,或者生命维持系统在最低功耗下、如同濒死喘息般的低沉运行声,才能提醒恒昙,他尚未完全归于那片孕育了他、又似乎无时无刻不在诱惑他、最终将吞噬他的绝对死寂。他的日常,便是与这片死寂对视,与体内那源自暗渊的、渴望归于终极平静的本能抗争,同时,也在对抗着那被封印在核心深处、如同心脏旁埋着一颗炸弹的——“平衡佛光”。

然而今日,这片维持了不知多少年的、脆弱的死寂平衡,被打破了。

并非来自外部虚空的异动,也非“巡天”号残存系统的惊扰,而是源于他自身,源于那缕被他以暗渊能量层层包裹、封禁在体内最深处,与他的存在本质格格不入、甚至堪称剧毒的——“平衡佛光”。

那是一次在极度孤寂中滋生的、近乎自毁的冲动。在长久的、几乎要将他个体意识也一同冻结、同化为纯粹“平衡”一部分的冰冷孤寂中,某种难以言喻的、源自生命(即便他这种非典型生命)本能对“不同”、对“意义”的渴求,如同在无尽寒冬中寻求一丝暖意的囚徒,驱使着他,冒险分出了一缕极其细微、如同蛛丝般脆弱的神识触角,小心翼翼地、带着赴死般的决绝,轻轻触碰了那缕被他视为最大威胁与异端的金色光芒。

起初,只是神识层面传来一阵轻微的、冰凌碎裂般的刺痛,如同最细微的电极探入了神经中枢。但下一刻,异变陡生!那缕看似被完全压制、黯淡无光的佛光,仿佛一头假寐的太古巨兽骤然睁开了眼睛,找到了等待了万古的契机,瞬间变得“活跃”起来,光芒并不炽烈,却带着一种穿透一切屏障的本质力量。它不是攻击,不是侵蚀,而是一种……浩瀚无边的、直接的“呈现”与“灌注”。

恒昙的整个意识,被一股无可抗拒的洪流猛地拽入了一个无法用言语形容、超越了感官界限的境地。

没有图像,没有声音,没有具体的形态。有的,只是一种纯粹到极致的、如同宇宙真理本身般的“理解”,如同冰水瞬间浸透干涸皲裂的沙地,直接烙印在他的感知核心,不容拒绝,不容质疑。

他“理解”了慈悲。

那并非凡俗意义上的怜悯或同情,不是强者对弱者的俯视,也不是基于道德准则的施舍。而是一种更为宏大、更为本质、近乎宇宙基础法则的力量。如同宇宙本身对其中孕育的万事万物的无差别承载,如同阳光无条件地洒向每一个角落,无论那是沃土还是荆棘,是生命还是顽石。它不因对象的善恶美丑、强弱智愚而增减分毫,它本身就是一种存在的底色,一种无条件的、绝对的接纳与包容。在这种浩瀚的慈悲之中,个体并非被抹杀个性,而是被更深刻地“看见”、被更紧密地“连接”到一个更大的、充满生机的整体之中。它消解了孤独,赋予了存在以温暖的背景。

他“理解”了净化。

并非暗渊逻辑中粗暴的“吞噬”与“覆盖”,将异己能量或存在强行分解、转化为同质的死寂背景辐射。这净化,更像是一种温和而坚定的洗涤,一种去芜存菁的提纯。如同清泉流过布满污浊苔藓的河床,带走淤泥与杂质,却让河床本身的石块纹理更加清晰、圆润,显露出其本真的模样。它消除的是蒙蔽灵性本质的尘埃与业障,而非本质本身。它导向的不是虚无的平衡,而是本真状态的朗然显现,是生命与能量回归其最纯净、最活跃的原始状态。

他“理解”了生生不息。

那是一种在永不停歇的变化中寻找动态永恒的壮丽舞蹈。花开花落,叶生叶枯,星辰在引力烈焰中诞生又在超新星爆发中湮灭,生命在基因的螺旋中轮回与传承,文明在思想的碰撞中兴起与沉沦……一切都在流动,在变化,在衰败中孕育新生,在终结中开启开端。这种“不息”,并非混乱的无序,而是一种充满内在韵律、节奏与无限创造力的伟大循环。它坦然承认消亡是过程的一部分,但更热烈地庆祝每一次新生的奇迹。它的永恒,不在于凝固成不变的雕像,而在于这奔流不息、永远向前的“过程”本身,在于这过程中蕴含的无限可能与蓬勃生机。

这一切的“理解”,汇聚成一种与暗渊“吞噬、平衡、死寂”核心逻辑截然不同、甚至完全相悖的存在方式。它温暖,流动,充满生机与活力,它于无穷的变化、差异甚至矛盾之中,寻找到了一种动态的、和谐的、充满创造力的永恒。

这陌生的、磅礴的“意境”如同亿万度的高温等离子洪流,又如同初春解冻时裹挟着冰凌的奔腾江河,瞬间冲入了恒昙以暗渊逻辑构建的、冰冷坚硬的意识冰原。

“轰——!”

无声的巨响在他的灵魂深处炸开,那是认知基石被撼动的雷鸣。

他体内那潜藏了不知多少岁月、连他自己都几乎遗忘、甚至刻意压抑的,源自遥远血脉深处、或许更源自某种宇宙根本生命法则的“佛性”,被这缕看似微弱、实则蕴含着无上智慧的佛光彻底点燃了!不是温和的唤醒,不是循序渐进的引导,而是狂暴的、不容置疑的、如同开天辟地般的点燃!如同在绝对零度的宇宙深渊中,投入了一颗初生恒星的全部核心!

冲突,瞬间白热化。

这不是两种能量在经脉中的对撞,也不是不同功法在气海里的冲突,而是两种根本性的、关于存在本质的法则在他的意识世界、在他的灵魂根源处展开的剧烈冲突与战争。

暗渊的逻辑,是向内塌陷,是归拢一切差异,是抹平所有波动、情感、意义与创造,最终达到一种绝对的、再无任何涟漪、任何期待的“平衡”。这种平衡,即是思维的尽头,是运动的终结,是所有可能性的坟墓。它许诺永恒,但那是一种死物般的、博物馆标本式的永恒,是存在本身的彻底僵化。恒昙在过去无数年的放逐中,早已习惯了这种逻辑,甚至将其内化为自身存在的一部分,视其为不可违背的真理。他恐惧毁灭,但更深处,他依赖这种“平衡”带来的、一种虚假的、却足以麻痹灵魂的安宁。

而佛光所呈现的,是向外绽放,是拥抱多元与差异,是在无穷的个体独特性与变化无常中,寻找到内在的和谐与持续的、喷薄而出的创造。它的永恒是活水,是长河,是永不重复的生命交响,是每一次呼吸都带来的新的可能。

“平衡即死寂……”

一个清晰的、冰冷的、如同钻石般坚硬的念头,如同破开万载玄冰层的利剑,骤然刺入恒昙混乱狂暴的意识风暴中心,照亮了那片被冲突搅得天翻地覆的混沌。

在此之前,这只是一种模糊的、被压抑在潜意识最深处、如同背景噪音般的不安感。他依循暗渊的意志去吞噬靠近“巡天”号的星际尘埃云,去平衡舰体内外溢的能量,内心深处却总有一种难以言说的、巨大的空虚和本能抗拒。他将其归咎于对自身“独立存在”可能被抹消的恐惧,归咎于残存人性对永恒的怯懦。

但现在,在这佛光带来的绝对澄明的映照下,他明白了,透彻地明白了。

他恐惧的,并非单纯的“毁灭”。

毁灭或许还带有某种壮烈的、终结的、可以被赋予意义的意味。如同恒星爆发的绚烂,哪怕短暂,也曾照亮虚空。而他真正恐惧的,是暗渊所指向的那个终极——“平衡”本身!

是那种吞噬了一切差异、情感、意义、创造、记忆、爱憎、希望与绝望之后,所剩下的、无边无际的、绝对均匀的、没有任何期待、没有任何未来、甚至连“过去”这个概念都失去意义的……死寂。

那是一种比毁灭更可怕、更彻底的境地。毁灭尚有余烬,尚有传说,尚有可供后人凭吊的废墟和可供追忆的痕迹。而死寂,什么都没有。没有过去,没有未来,没有意义,没有声音,没有光线,没有温度,没有“存在”,也没有“无”,甚至失去了“失去”这个概念本身。那是一种逻辑的终极终点,是存在本身的彻底蒸发,是连“恐惧”这种感觉都无立足之地的、绝对的、永恒的“无”。

“我……我这些年来,究竟在追求什么?我内心深处,真正恐惧的又是什么?”

恒昙的意识在剧烈地颤抖、哀鸣,仿佛随时会在这两种绝对理念的撕扯下分崩离析。他那由暗渊能量构筑的、近乎永恒稳固、视万物波动为虚幻的精神核心,开始出现一道道细微的、却清晰无比、并且正在不断蔓延的裂痕。裂痕之外,是佛光带来的、他从未想象过的、广阔到令人心悸又充满诱惑的世界;裂痕之内,是他熟悉了万古的、冰冷而“安全”的黑暗。

安全?

这个词在此刻的顿悟之光下,显得如此荒谬、如此可悲。那真的是安全吗?还是一个精心编织的、自我欺骗的囚笼?一个用“永恒”作为诱饵,实则通往最终意义绝对虚无的、最恶毒的陷阱?

“慈悲……净化……生生不息……”

这些概念不再是抽象的词汇,它们化为了炽热的烙铁,带着无法形容的重量和温度,狠狠烫在他的感知上,烙印在他的灵魂里。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撕裂灵魂的痛苦,那不是肉体的疼痛,而是整个世界观、存在基石被彻底撼动、被无情撕裂、被放在真理之火上灼烧的痛苦。他仿佛一个在深海高压、完全黑暗中生活了一辈子的盲眼生物,突然被一股无可抗拒的力量强行拽到海面,强烈的、充满生机的光线刺入他从未使用的眼睛,陌生的气压挤压着他适应了高压的躯体,迥异的、喧嚣的生态信息涌入他简单的感知系统……这一切,无一不在残酷地摧毁他固有的、赖以生存的认知体系。

他想退缩,想尖叫,想将那缕惹祸的神识触角斩断,想用更强大的暗渊能量将那缕佛光重新镇压、磨灭,想重新蜷缩进那片熟悉的、冰冷的、虽然死寂但却“安全”的黑暗之中。那是他的摇篮,也是他的囚牢,但至少,在那里,他知道自己是什么。

但,来不及了。

那被点燃的、沉睡的佛性,一旦苏醒,便如同燎原之星火,再也无法被扑灭。它在他意识的战场上,与暗渊的本质展开了殊死的、寸土不让的搏杀。每一刹那,都有旧的、坚不可摧的认知在崩塌、碎裂,化为齑粉;同时,又有新的、陌生的、令他本能恐惧却又隐隐带着一丝奇异悸动和向往的感悟在废墟上生成、壮大。

他看到(或者说“理解”到)了一朵花从种子萌发、破土、展叶、结苞到绽放出独一无二色彩与芬芳的全部过程,以及它在最盛放时凋零、化作春泥更护花的凄美与壮丽。那种美丽,正在于它的短暂、它的独一无二、它在生命长河中划过的痕迹。而暗渊的逻辑,会将其视为不必要的波动,会毫不犹豫地将其吞噬,使其归于尘土,归于毫无特色的“平衡”。这……真的是正确的吗?让世间再无花朵,让宇宙再无色彩?

他感受到了一种无私的、近乎本能的奉献,一种为了其他生命的存在、延续或绽放,而甘愿自身受损、甚至消亡的意志。这完全违背了暗渊“存在即为吞噬,强大方能平衡,利己是唯一法则”的铁律。可是,为什么这种“违背”根本逻辑的行为,却让他那颗早已被暗渊能量冷却、视为能量泵的心脏(或者说能量核心),产生了一丝微弱的、却无比真实、如同冰封湖面下第一道春水裂痕般的……温暖?

冲突越来越激烈,已经超出了意识层面,开始反作用于他的存在形态。

恒昙外在的形态开始变得极不稳定。他身体周围那层木质纹理与金属冷光交织的物质明暗不定,时而如同被内部金光照透的琥珀,散发出柔和而坚定的金色毫光,光芒中仿佛有微缩的莲花虚影生灭;时而又被浓稠如墨、仿佛能吞噬光线的黑暗彻底吞没,那黑暗深邃粘稠,散发出令人窒息的死寂气息。他盘坐的身影在实体与虚影之间快速闪烁、扭曲,仿佛随时可能在这两种极端力量的拉扯下彻底分解,归于最基础的能量粒子。

他的意识深处,正在进行着一场创世与灭世级别的战争。一方是代表着他出身、他力量本源、他过往一切认知与行为准则的暗渊死寂,它如同无边无际的黑色潮水,试图淹没、同化一切异质的光亮。另一方是代表着陌生、充满不确定性、却蕴含着“生生不息”之无限奥秘与活力的佛光意境,它如同风暴中永不熄灭的灯塔,坚定地散发着穿透迷雾的光芒。

“不……不该是这样……这是歧途,是幻觉!” 暗渊的低语在他思维的回廊中重重回荡,带着一种固有的、不容置疑的、仿佛宇宙真理般的权威。

“平衡才是终极……是唯一的归宿……” 这声音冰冷,带着终结一切的诱惑。

“吞噬……方能永恒……抹平差异,方得安宁……” 这声音如同母亲的摇篮曲,诱惑着他回归那永恒的沉睡。

但另一个声音,起初微弱如风中残烛,却带着一种无法被磨灭的韧性,从他自身的最深处、从那被点燃的佛性根源中响起:

“那真的是永恒吗?还是……永恒的死亡?是存在的彻底终结?”

“存在的意义,难道就是为了最终走向一片毫无意义的、绝对的空无?走向连‘意义’本身都被吞噬的死寂?”

“慈悲……净化……变化……循环……这些,难道不是另一种……更为伟大、更为浩瀚的‘秩序’?一种……活的秩序?”

“咔嚓——!”

一声清晰的、仿佛整个宇宙根基都在为之震颤的碎裂声,在他的存在核心最深处响起。

那不是物理意义上的破碎,不是能量结构的崩解,而是认知的、信仰的、存在之锚的彻底裂痕。

他一直以来所坚信的、所依赖的、所恐惧的“平衡即真理”的信念,在这佛光与暗渊的极致冲突中,在这直面终极恐惧的刹那,崩开了一道无法弥合、无法忽视的、深不见底的深渊。

他清晰地“看”到了那道横亘于他意识世界的深渊。一侧,是他熟悉的、冰冷的、平坦如镜却毫无生机的、通往终极死寂的暗渊之路。另一侧,则是佛光所展示的、温暖的、崎岖不平却充满无限风光与可能的、通往未知新生的……荆棘之路。

选择,从未如此清晰、如此残酷地摆在他的面前。

他无法后退,因为认知一旦裂开,便无法假装从未见过光芒,无法再自欺欺人地沉浸在那片死寂的安宁中。那裂痕如同睁开的眼睛,再也无法闭上。

他也无法轻易向前,因为那意味着彻底背叛他力量的根源,意味着他将要亲手撕裂自己存在的根基,踏上一条完全未知的、可能与整个暗渊的意志为敌的、注定充满艰难与痛苦的的道路。那光芒虽好,却也可能意味着在拥抱新生的过程中,承受比死寂更可怕的、形神俱灭的风险。

他悬浮在认知的裂痕之间,承受着两种截然不同的存在法则的疯狂撕扯。巨大的信息流、意境冲击和灵魂层面的痛苦,几乎要将他的个体意识彻底撑爆、湮灭。

在他的“眼前”,宇宙的生灭如同快进的影像,文明的兴衰如同潮起潮落,爱与恨的交织编织出最复杂的情感图谱,创造与毁灭的轮回演绎着最宏大的戏剧……所有这些,都在向他无声地呐喊着,展示着“变化”本身的壮丽与残酷,以及在那无穷变化深处,一种不依赖于“绝对平衡”的、更为深邃、更为本源的“永恒”。

而暗渊所追求的,不过是将这壮丽的一切,最终拉平为一张毫无特色的、灰色的、永恒的幕布。对比之下,那种“平衡”显得如此贫瘠、如此可悲。

“我……恐惧……”

恒昙的意识在痛苦地呻吟,如同受伤的野兽。

“我恐惧的……正是那最终的……死寂……那毫无意义的……永恒平衡……”

他终于彻底直面了这最深层的、被他掩埋了万古的恐惧。不是死亡,而是毫无意义的、永恒的“平衡”。

这一刻,他完成了关键的、决定性的内心转折。

这并非一种欢欣鼓舞、豁然开朗的顿悟,而是一种带着巨大痛苦、深刻迷茫和灵魂被撕裂般痛楚的觉醒。他知道了自己恐惧的源头,也窥见了一条截然不同的、充满生机的道路。但这条路该如何走?他这具浸透了暗渊气息、结构与佛光几乎水火不容的身躯,又该如何去承载那慈悲与净化的光芒?他该如何摆脱暗渊的束缚,却又不至于在失去力量源泉后瞬间湮灭?

他不知道。前路迷雾重重,脚下是万丈深渊。

他只知道,他再也无法像过去那样,心安理得地、麻木地行走在暗渊的道路上了。那道认知的裂痕,将永远存在,成为他意识中永不愈合的伤口,也是他未来所有思考、所有抉择、所有行动的全新起点与永恒拷问。

恒昙依旧盘坐在“巡天”号那个孤寂的舱室中,外表的剧烈能量波动和形态闪烁渐渐平息,仿佛风暴过后的海面,暂时恢复了平静。但他内在的风暴,那认知裂痕所带来的余震与重构,却刚刚开始。他缓缓抬起头,尽管眼前只有冰冷的、被奇异物质覆盖的舱壁,隔绝了外部的虚空,但他的目光,仿佛已经穿透了这物理的屏障,穿透了“巡天”号的钢铁船壳,投向了无限遥远的、未知的深空,投向了那条刚刚在他意识中显露出一线光明的、充满未知的路径。

那目光中,残留着剧痛后的恍惚与虚无,有着认知崩塌后的茫然与失重,但最深处的底色,却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冰冷的清明,一种基于彻底绝望、触及存在底线之后,反而生出的、一丝微弱却无比坚定的决意。

他,恒昙,暗渊的放逐者,“巡天”号的囚徒,于此地,于此刹那,在绝对的孤寂与两种宇宙法则的碰撞中,顿悟了自身最大的恐惧,也看见了……另一种存在方式的微光。

接下来的路,该如何走?

是尝试拥抱那缕微光,哪怕粉身碎骨?还是带着这清醒的痛苦,继续在暗渊的死寂之路上苟延残喘?

他需要时间,需要在这绝对的孤寂中,独自咀嚼这巨大的转变;需要思考,如何在背叛与忠诚、死寂与新生之间做出抉择;需要……积蓄力量,为了那个必将到来的、决定命运的选择。

而在那缕与他神识深深纠缠、几乎融入他存在结构的“平衡佛光”深处,他似乎感应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带着无尽悲悯与理解的叹息,仿佛来自某个古老而遥远的存在,正默默地见证着,又一个迷失在永恒黑暗中的灵魂,于无尽的沉沦中,开始了它艰难而伟大的……觉醒。

舱室内,最后一点金色的光芒彻底隐没,重新被深沉的、源自恒昙本体的黑暗吞没。

应急灯依旧在规律地明灭,如同冰冷的心跳。

但有些东西,已经永远地、不可逆转地改变了。那道意识的裂痕,如同播种在冰原下的种子,只待时机,便会破土而出,撼动整个存在的根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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