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衍铁的刀锋在沙地上划出一道深痕，旋即抬臂回撤，刀背磕在石柱上发出脆响。他站在莫高窟战阵堂中央，面前十二名士兵正按新编队列调整站位。李文靠在洞口岩壁，袖中星图光球微微温热，像是被什么牵引着。
“劈砍三式，重在收势。”呼衍铁转身，刀尖指向东侧洞壁，“看清楚动作轨迹——”
话未落，他猛然旋身，刀光如弧扫出。刀刃擦过洞壁一幅陈旧岩画，正中画中持弓武士的眼部纹路。刹那间，那双石刻般的眼窝泛起青光，微弱却清晰，仿佛有风从画中吹出。
李文一步上前，掌心贴向岩面。光球自袖中滑出，悬在半空，与岩画之间浮现出细密的光丝连接。云姬从西侧通道走来，脚步未停便已抬手，指尖轻点画中阵列线条。
“这不是装饰。”她声音平直，“是阵图。‘青囊箭雨’，三个字嵌在弓臂纹里。”
呼衍铁皱眉：“谁会在墙上刻战阵？”
“古人留下的。”李文盯着光丝流动的方向，“不是给人看的，是等能引动灵气的人来唤醒。”
云姬闭眼，指腹沿一道裂痕缓缓移动：“需要三人同源之气结印。但我们现在……属性不同，强行催动，可能炸脉。”
“那就试。”李文退后半步，抽出木剑，在地面划出三角阵位，“我主气运，你引空间韵律，呼衍铁注入战意。不求完整激发，只测反应阈值。”
呼衍铁收刀入鞘，走到指定位置蹲下，双手按在刻痕交汇点。云姬立于左侧高台，掌心向下，一层透明薄膜自她掌缘扩散，贴附于岩面。李文站在最后，将木剑插进中央凹槽，左手压上剑柄，右手掐印。
三股气息在空中交汇。
岩画震动，灰尘簌簌落下。画中武士的弓弦缓缓拉开，一支青色光箭自虚空中凝成，随后是第二支、第三支……百箭、千箭，密如织网，尽数对准洞外沙原。
“成了。”云姬低语。
李文刚要开口，岩画突然剧烈震颤。光箭齐发，破空之声撕裂寂静，直射百步外沙地。轰然巨响中，沙面炸开百道裂口，深达数尺。
“收！”李文猛撤手，木剑咔地裂开一道缝。云姬迅速收力，薄膜崩解。呼衍铁喘着粗气，额角渗出血丝。
洞内归于安静。
李文低头看剑，裂纹未延，但握柄处已发烫。他正要说话，眼角余光瞥见一抹粉影从工坊方向飘来——桃树精灵回来了，正悬在洞口查验灵气残留。
他招了招手。
精灵轻盈飞近，枝条微颤，像是在报告什么。李文刚伸出手，岩画边缘忽地闪出一道残光，斜掠而过，正中精灵本体。
“砰！”
一声闷响，精灵翻滚落地，枝干蜷缩，淡粉色汁液自断裂处渗出，滴在沙地上迅速凝结。
“糟了。”李文立刻召出甘蔗精灵，一串晶莹露珠洒落，覆盖住桃树精灵的伤口。呼衍铁冲过去挡住洞口光线，云姬则迅速检查岩画，发现最后一道光丝仍未消散。
“余波触发二次激发。”她语气紧绷，“阵法没完全关闭。”
李文蹲下，轻轻托起桃树精灵。它的主枝微微抽搐，但并未失去意识。数息之后，汁液停止渗出，断裂处开始缓慢愈合。
然后，新芽从伤处钻出。
那不是寻常嫩绿，而是泛着银灰光泽的短枝，表面布满细密倒刺，形如微型陨铁钩爪。李文用指腹碰了碰，刺尖发出轻微金属震鸣。
“它在变。”云姬靠近观察，“生命频率提升了近三成，而且……在吸收空气里的灵气。”
呼衍铁伸手试了试倒刺硬度，眉头一拧：“比蝎尾兽的甲壳还硬。”
李文没说话，将木剑插入沙中，转而取出青铜罗盘。指针微微偏转，指向岩画深处。他顺着纹路摸索，在画底角落发现一行几乎磨平的古语。
“‘青囊者，以血养箭，以灵饲阵’。”
云姬念完，洞内一时无声。
呼衍铁盯着那根新生的金属倒刺：“这阵法，靠活物供养？刚才那一击，是因为桃树精灵靠近才偏的？”
“不是偏。”李文摇头，“是选中了。它需要载体，而植物精灵……正好在进化临界点上。”
“那你不能再试了。”云姬语气果断，“下次可能不是倒刺，是整株异化。”
“可我们得知道极限在哪。”李文抬头看向岩画，“乌孙熔炉能改人，我们若连自己的兵都护不住，谈何对抗？”
呼衍铁站直身体：“要试，我来扛。战意最稳，不容易乱。”
“你扛不住。”云姬打断，“这阵法认的是‘源’，不是强度。你和李文、我和他，气脉之间有连接，外人强行介入只会撕裂经络。”
李文沉默片刻，伸手从袖中取出一枚桃核。这是最初觉醒的那颗，曾种出第一片灵田。他将其放在岩画前的石台上，轻声道：“让它自己决定。”
桃核静置不动。
片刻后，一道极细的光丝从画中延伸而出，缠上桃核。没有爆炸，没有震动，只有一声极轻的“咔”，壳裂开一线。
新芽缓缓探出，颜色仍是淡粉，但叶脉中隐约透出金属纹路。
“它愿意。”李文收回手，“说明风险可控。”
“可控不代表安全。”云姬盯着那缕金属纹，“它现在能抗箭雨，下次呢？会不会变成只听阵法、不听你的东西？”
呼衍铁冷笑：“那你打算拆了这洞？把阵图封死？等乌孙人拿着活体兵器杀到城下再后悔？”
“我不是退缩。”云姬目光未移，“是提醒你，别把工具当成答案。这阵法太像巫神教的东西了——用生命换力量。”
李文站起身，望向岩画深处。光丝已收回，画面恢复沉寂，但那双青光眼窝仍隐隐发亮，像在等待下一次召唤。
“我们不会走他们的路。”他说，“但我们得有还手之力。”
他抬手，桃树精灵缓缓飞起，金属倒刺在暮光中泛着冷色。它绕着李文转了一圈，停在他肩头，枝条轻轻搭上他的耳侧，像是在确认他的存在。
云姬低声说：“它还记得你。”
呼衍铁拍了拍刀柄：“那就练。但得定规矩——每次试阵，必须有甘蔗精灵待命，随时压制变异。”
李文点头：“还有，记录每次灵气波动数据。云姬负责监测生命频率变化，我来分析阵图激活规律。”
他正要收罗盘，岩画底部忽然又闪了一下。不是青光，而是极短暂的紫芒，一闪即灭。
三人同时静住。
李文缓缓蹲下，手指抚过那道紫痕残留的位置。温度正常，无能量残留，但纹路走向……和乌孙熔炉底部的符文链，有七分相似。
他抬头看向云姬。她已闭眼感知，片刻后睁眼：“地下……有回应。很弱，但确实存在共鸣。”
呼衍铁握紧刀柄：“他们把阵法连到地底了？”
李文没回答。他将桃树精灵召回袖中，拿起裂开的木剑，转身走向洞外。
风穿过窟道，吹动岩壁残光。那根金属倒刺微微震颤，发出一声轻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