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风卷着沙粒扑在脸上，李文抬手抹去眉骨上的细尘。脚下的石阶早已消失在身后，前方沙丘起伏，隐约可见一片绿意。他蹲下，指尖轻点地面，三株仙人掌破沙而出，茎干迅速膨大，根系在地下交错蔓延。
“有动静。”赤奴伏在沙谷边缘，刀柄微颤。他从鞘缝里取出那片黑色鳞屑，放在掌心对着月光。鳞片边缘泛着暗青，像是被某种液体浸泡过。
云姬站在沙丘高处，掌心空间印记缓缓旋转。她没说话，只是将一粒沙子轻轻弹出。沙粒飞出三丈，突然悬停，接着浮现出一面微小的镜面，映出远方流沙带的轮廓。
李文点头。他双手按地，叶印绿光渗入沙层。荆棘种子在地下疾速生长，枝条破土后自动缠绕，形成一道道带刺的拒马。甘蔗精灵藏在仙人掌根部，茎秆内部开始分泌黏稠的甜汁，顺着沙地渗向低洼处。
“七百骑，带骨兽。”云姬收回手，“半刻钟到流沙带。”
赤奴吹了声口哨，三百雪豹骑士从沙谷后悄然起身。他们胯下的雪豹伏低身体，爪垫裹着软皮，踩在沙上几乎无声。每把刀刃都涂了雪莲提取的汁液，泛着淡青光泽。
第一波马蹄声压过沙丘时，风向变了。
沙尘被卷起，形成一道低矮的沙墙。匈奴前锋冲入流沙带，战马突然下陷。五十骑连人带马陷进泥沼，挣扎间被甜汁黏住四肢，动弹不得。骨兽紧随其后，眼窝跳动着幽蓝鬼火，可刚踏入泥沼，就被甘蔗汁液腐蚀了关节，发出嘶哑的哀嚎。
“第二波！”呼衍铁的声音从侧翼传来。
三头骨狼跃出沙地，体长三丈，脊骨外露，四肢由黑铁锁链连接。它们无视泥沼，直扑迷阵核心。李文木剑点地，枣椰树瞬间倾倒，树冠如网罩下，将一头骨狼缠住。另两头被荆棘丛困住，枝条收紧，刺入骨缝。
可第三头挣脱了。
它扑向云姬，利爪撕裂空气。云姬双手结印，沙粒在身前悬浮成镜面屏障。骨狼撞上屏障，影像扭曲，竟反向冲向自己的同伴。两头骨兽相撞，锁链绞在一起，动弹不得。
赤奴抓住机会，从沙谷跃出。他骑着雪豹从高处俯冲，手中刀甩出一枚雪球。雪球在空中炸开，冰莲精灵的寒气瞬间冻结骨狼关节。它轰然倒地，四肢僵直，鬼火熄灭。
远处，呼衍枭站在沙丘顶端，黑袍猎猎。他手中骨杖插入沙地，裂缝中涌出百具持盾骷髅，列成方阵，踏着整齐步伐推进。
李文额间叶印骤亮。他低喝一声，双手猛然抬起。
“万木春。”
绿光如潮水般扩散。枯萎的荆棘丛疯狂生长，枝条变粗，根系如蟒蛇般钻入沙层。通天藤蔓从地下冲出，缠住骷髅脚踝，将它们一具具拖入地底。每一具被吞噬的骷髅，都让藤蔓变得更粗壮，表面浮现出细密的纹路。
呼衍枭冷笑，抬手喷出一团黑雾。雾气腐蚀地面，沙土瞬间碳化，藤蔓接触后迅速枯萎。
“是巫毒。”云姬皱眉，“和之前的黑丝同源。”
李文不退。他将木剑插入沙地，剑身与叶印共鸣。绿光顺着剑刃渗入地脉，整片绿洲的植物同时震颤。新一批藤蔓破土而出，比之前更加粗壮，表面覆盖着细密鳞片，像是某种植物与生物的融合体。
“赤奴！”李文喊。
赤奴会意，雪豹腾空跃起。他借着藤蔓弹射，飞至呼衍枭头顶。刀气劈开黑雾的瞬间，他从怀中洒出混合雪豹脂肪的圣水。黑雾遇水嘶鸣，迅速消散。
云姬瞬移至呼衍枭背后，空间之力封锁退路。李文同时抛出青铜鼎虚影，鼎口朝下，罩向呼衍枭。
呼衍枭怒吼，骨杖猛击地面。地面裂开，数十具骷髅破土而出，举盾格挡。可藤蔓已缠住他们的脚踝，一具具拖入地下。最后一具骷髅倒下时，呼衍枭的面具突然炸裂。
露出的脸，竟与云姬有七分相似。
没人说话。风停了，沙尘悬在半空。
呼衍枭嘴角抽动，似乎想笑，却咳出一口黑血。他低头看着自己颤抖的手，喃喃道：“鼎文说……归命于鼎。你们以为……是归顺？”
李文眉头一紧。手中青铜鼎虚影突然发烫，内部传来机械运转的嗡鸣，像是某种沉睡的装置正在启动。
“是献祭。”呼衍枭抬头，眼中鬼火未灭，“你们激活了它……真正的开关。”
赤奴刀尖一颤。他盯着呼衍枭残破的衣领，那里露出半截纹身——倒五芒星，与面具内侧的刻痕一致。
李文没动。他盯着呼衍枭，声音平静：“你不是为了匈奴。”
“当然不是。”呼衍枭冷笑，“匈奴早该死了。可有人……需要新的祭品。”
话音未落，远处残余的匈奴骑兵突然调转马头，冲向绿洲边缘的沙坑。他们掀开沙土，露出数十个黑铁火药桶，桶身刻着符文，正与呼衍枭骨杖上的纹路呼应。
“引爆！”为首的骑兵嘶吼。
李文双手猛然下压。所有植物精灵从地下涌出，在空中结成球形防护罩。橡胶树汁液从内部填充，形成耐火层。甘蔗精灵的甜汁混合雪莲寒气，在罩内形成低温屏障。
呼衍铁率领驼峰骑兵从侧翼冲出。骆驼脚底的青铜马蹄铁与沙地摩擦，发出刺耳声响。当它们冲过火药桶时，马蹄铁突然产生磁力，将铁桶吸附而起，拖入流沙深坑。
云姬双手结印，空间裂隙在坑底张开。爆炸的火光刚起，就被吸入裂隙。冲击波被压缩、扭曲，最终化作一道扭曲的光柱，射向天际。
李文趁机抛出光索。那是从青铜鼎虚影中抽出的能量链，缠住呼衍枭脖颈，将他拽倒在地。光索收紧，呼衍枭无法动弹，只能仰头看着李文。
“洛阳的地脉……断了。”他忽然说。
李文一怔。
呼衍枭嘴角咧开：“你们以为……鼎是钥匙？不，它是容器。等它吸够了气运……天门才会……”
他的话被光索勒断。李文俯身，盯着他的眼睛：“谁在等？”
呼衍枭没回答。他的身体开始崩解，化作黑灰，随风飘散。只有那片倒五芒星纹身留在沙地上，边缘微微发烫。
赤奴走过来，用刀尖挑起残留的面具碎片。内侧的刻痕清晰可见，五芒星倒置，中央一点血红。
李守诚从后方赶来，手中捧着修复的《西域地理考》。他翻开一页，手指停在洛阳方位：“亥时三刻，节点彻底消失。不是被毁……是被吞了。”
李文低头看鼎虚影。表面浮现出一道新裂痕，蜿蜒如蛇，正缓缓延伸。
云姬站在沙丘后，忽然抬手。她的空间印记与洛阳方向产生共鸣，指尖渗出一丝金血。血滴落地，沙地竟发出低沉的嗡鸣。
沙丘后方，传来青铜齿轮咬合的声音。
咔、咔、咔。
像是某种巨大机械，正在缓缓转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