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山之巅,死寂无声。
查理三世那由怨毒与国运构筑的魂体,在柳如烟淬炼了灵魂剧毒的匕首下,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分崩离析。无数黑色的光点从他身上逸散,如同被风吹散的余烬,在空中化为虚无。
他最后的诅咒声犹在耳边回响,却已没了先前的威势。
“呼……哈……”
石磊一屁股坐在滚烫的火山岩上,胸膛剧烈起伏,像个破旧的风箱。他将那柄宽厚的坤土剑拄在身前,剑身上那道触目惊心的裂痕,仿佛是他此刻身体状况的写照。他咧开嘴,吐出一口混着血丝的唾沫,冲着查理三世即将消散的身影骂骂咧咧:
“老不死的疯狗,在地狱里好好等着,等老大缓过劲来,把你的骨灰都给你扬了!”
柳如烟没有石磊那般乐观,她收回匕首,身形一闪便出现在林尘身侧。她蹲下身,伸出微颤的指尖,小心翼翼地探向林尘的颈动脉。
脉搏微弱,却稳定。
她又看向林尘紧闭的双眼,那双浓密的睫毛仍在不受控制地轻颤,眉心紧锁,仿佛正在另一个看不见的世界里,进行着一场艰苦卓绝的搏杀。
他成功了,但战斗还远未结束。
柳如烟心中那块悬着的巨石,稍稍落下半分。至少,最坏的情况没有发生。
然而,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那本该在凄厉惨叫中彻底湮灭的查理三世,逸散的速度竟诡异地停滞了。他那张由黑气构成的、模糊不清的脸,缓缓转向了林尘的方向。
没有怨毒,没有不甘,更没有痛苦。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病态的、心满意足的狂笑。
“呵呵……呵呵呵呵……”
那笑声很轻,却像无数根冰冷的钢针,瞬间刺入石磊和柳如烟的耳膜,让两人浑身汗毛倒竖。
“你笑你妈呢!”石磊猛地从地上弹起,抓起坤土剑就想再给他来一下。
“别动!”柳如烟厉声喝止了他,她的脸色从未如此凝重,一双锐利的眸子死死锁定着查理三世那愈发虚幻的身影。
不对劲。
这一切都太不对劲了。
查理三世没有理会两只在他看来无关紧要的蝼蚁,他那对由怨念构成的空洞眼眶,仿佛穿透了现实,看到了太初洞天之内,那场正在进行的、惨烈的“拔河”。
“真是……精彩的表演啊,典狱长。”
他沙哑的意念再次响起,这一次,却带着一种欣赏戏剧般的悠然与嘲弄。
“以自身为囚笼,囚禁灭世的灾祸……何等伟大的牺牲,何等悲壮的觉悟。只可惜,你从一开始,就想错了。”
柳如烟心头猛地一沉。
“【命运织网者】的‘赠礼’,又岂是你们这些凡人能够揣度的?”查理三世的魂体在狂笑中剧烈波动,他张开那由黑气构成的双臂,如同一个即将谢幕的演员。
“我?我算什么?一个亡国之君的怨念?一个抽取国运的傀儡?不,不,不……这些,都只是我的‘身份’,是我用来陪你们玩这场‘拯救世界’游戏的戏服罢了。”
他的意念陡然变得尖锐而狂热!
“我真正的身份,是‘钥匙’啊!”
“我,就是【命运织网者】留给那位伟大存在的……一枚指引方向的钥匙!”
话音落下的瞬间,查理三世那即将消散的魂体,骤然向内坍缩!
他没有再做任何抵抗,而是主动引爆了自己!
“以我之名,为吾主……指路!”
一声充满了虔诚与狂喜的呐喊,响彻灵魂的层面!
预想中毁天灭地的能量爆炸并未发生。那数万亡魂的怨念,那一个帝国最后的国运残渣,连同查理三世自身所有的存在痕迹,在这一瞬间被压缩、扭曲、凝练!
所有的光和声,都被一个凭空出现的“点”吞噬。
下一刻,一道凝练到极致的漆黑丝线,从那个“点”中爆射而出!
那丝线比发丝还要纤细,却比深渊还要纯粹。它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任何物质,更像是一道纯粹的“法则”,一道恶毒的“概念”。
它无视了空间,无视了距离,甚至无视了柳如烟和石磊的反应。
在两人惊骇欲绝的注视下,那道漆黑的因果之线,径直刺入虚无,瞬间消失不见。
“老大!”石磊发出一声惊恐的咆哮。
他不知道那是什么,但他知道,那东西的目标,一定是林尘!
几乎在同一时间,靠坐在岩石上的林尘,身体猛地一颤,一口暗金色的血液从他嘴角溢出,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
柳如烟瞳孔剧缩,她立刻明白,那道黑线,穿透了现实世界的壁垒,直接攻击了林尘的太初洞天!
……
太初洞天之内。
林尘的神魂正调动着最后的信仰之力,与终焉龙卵的吞噬本能进行着惨烈的拉锯。翠绿色的生命光网与血红色的毁灭冲击相互消磨,整个世界都在这两种根源力量的对撞下呻吟、崩裂。
就在这时,一道漆黑的丝线,毫无征兆地撕裂了洞天的灰色天穹,以一种不讲任何道理的方式,直接出现在了终焉龙卵的上空。
林尘的神魂猛地一震,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刺痛,让他险些当场溃散。
那不是攻击!
那道黑线并未对他的神魂或者信仰之网造成任何伤害。
它只是轻轻地、如同情人温柔的缠绕,一圈一圈地,将那枚正在与林尘角力的漆黑巨蛋,包裹了起来。
黑线之上,一道道无比清晰、无比精确的“坐标”信息,开始向着某个未知的维度,疯狂地广播出去!
这不是攻击。
这是……一道坐标指引!
林尘的心,瞬间沉入了无底的冰渊。
他明白了。
查理三世从头到尾,都不是为了复仇,也不是为了新生。他的存在,他与格里芬国运的绑定,他掀起的这场献祭,都只是为了一个目的——
在终焉龙卵进入太初洞天这个“绝对坐标”之后,引爆自己,将这个坐标,发送出去!
自己,亲手将灭世的灾祸关进了保险柜。
而查理三世,则亲手将保险柜的地址,寄给了灾祸的……母亲。
轰隆——!!!
几乎在林尘明悟这一切的瞬间,外界,盘古大陆的天穹之上,那道自始至终都悬挂在那里,仿佛世界永恒伤疤的巨大空间裂缝,猛地剧烈震颤起来!
裂缝的深处,那片连接着未知与不祥的混沌黑暗里,陡然亮起了一对……不,是一只无法用任何语言去形容的、巨大到足以将星辰当做眼球的——竖瞳!
那竖瞳的颜色,是与终焉龙卵表面纹路如出一辙的暗红。
紧接着,一声龙吟,响彻了整个世界。
那不是声音,而是一种源自世界之外的、庞大到足以让法则颤抖的意志震荡!
吟——!
这声龙吟之中,蕴含着滔天的暴怒!那是造物被蝼蚁觊觎的震怒,是沉睡被悍然惊扰的狂怒!
但在这无尽的暴怒之下,却还夹杂着一丝无法掩饰的……关切与焦灼。
就像一位母亲,在沉睡中,忽然听到了自己被关在某个陌生地方的孩子,那微弱而痛苦的哭声!
烈焰火山之巅。
石磊和柳如烟同时僵在了原地,他们不约而同地抬起头,看向天空。
那声龙吟,让他们的灵魂都在颤栗,仿佛随时会被这股意志碾成齑粉。
他们看到了。
在那道贯穿天地的裂缝深处,在那只仅仅是睁开,就让整片天空都黯淡下来的暗红色竖瞳之中,他们看到了一种清晰无比的情绪。
那是第六层监狱真正的囚犯,【终焉之龙】的本体!
它,感应到了子嗣的坐标!
它,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