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洞穴里的空气像是凝固了，冰冷、潮湿，带着一股铁锈和机油的怪味。林凡背靠着湿漉漉的水泥墙，伤腿泡在刺骨的积水里，已经没了知觉，只剩下一种钝重的、仿佛不属于自己的存在感。高烧让他眼前阵阵发黑，耳边嗡嗡作响，但那从洞穴深处金属门后传来的、越来越清晰的低沉嗡鸣声和机械运转的轻响，却像针一样扎进他的意识里，让他强行保持着最后一丝清醒。
王雷和岩当一左一右紧贴着他，像两只受惊的豹子，肌肉绷紧，手里死死攥着几乎成了烧火棍的武器，眼睛死死盯着通道深处那扇闪烁着诡异蓝光的金属门。水生和张大彪几人挤在后面一块凸起的岩石后面，连大气都不敢出，脸色惨白如纸。
那嗡鸣声持续着，稳定而有力，绝不是自然声响。金属门缝里透出的蓝光闪烁频率也发生了变化，变得更加急促，像是在进行某种操作前的自检或准备。
“支队长…里面…里面东西要出来了…”水生声音抖得不成调，牙齿咯咯作响。
“闭嘴！”王雷低吼，额头上全是冷汗。他知道，不管出来的是什么，他们都毫无反抗之力。
岩当的耳朵几乎贴在冰冷的墙面上，脸色凝重得可怕：“不止…里面…好像还有别的声音…像是…像是气压阀门在排气…还有…很轻的脚步声…不止一个人！”
林凡的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几乎停止跳动。这个高度机密的地下设施被激活了，里面的人显然要有所行动。他们这几个意外闯入的不速之客，就像掉进精密齿轮里的沙子，瞬间就会被碾碎。
怎么办？冲出去是死，留在这里更是死路一条。
绝望像浓稠的墨汁，再次淹没每个人。刚刚因为发现这个秘密而升起的一丝侥幸，瞬间被巨大的恐惧压得粉碎。
就在这时——
“咔哒…嗤——”
一声轻微却清晰的金属解锁声从通道另一端传来！不是那扇主金属门的方向，而是更靠近他们藏身之处的一个侧壁！
所有人瞬间扭头望去！只见原本看起来严丝合缝的水泥墙壁上，突然无声地滑开了一道狭窄的暗门！门内透出惨白的光线，映出一个穿着深灰色制服、戴着奇怪呼吸面罩、手持一把造型奇特紧凑型冲锋枪的身影！
那身影动作极快，闪身而出，面罩下那双冰冷的眼睛锐利地扫过洞穴，瞬间就锁定了林凡他们藏身的位置！枪口猛地抬起！
“完了！”王雷心里咯噔一下，绝望地闭上了眼。
岩当怒吼一声，就要扑上去拼命！
“别动！放下武器！”
一个压低的、带着怪异电子音效但明显是英语的喝令声从面罩下传来！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和杀气！
林凡瞳孔猛缩！不是缅军！也不是他知道的任何一方势力！这装扮，这武器，这出现的方式…
几乎在同时，洞穴深处那扇主金属门的方向也传来了更大的动静！“嗡——”声陡然加大，紧接着是“嗤——”的一声明显的气压释放声，厚重的金属门似乎正在开启！
面罩人显然也听到了身后的动静，他动作微微一顿，枪口依然指着林凡他们，但头极快地侧了一下，似乎在判断身后的情况。
电光火石之间，林凡脑中闪过无数念头。前后夹击！绝境中的绝境！但这个突然从暗门出现的面罩人，似乎…和主设施里的人并不是一伙的？至少，他因为主门的开启而出现了瞬间的分神！
赌一把！
林凡用尽最后力气，嘶哑地喊出了那句他唯一能想到可能有用的话：“灰岩寨！信天翁！我们有无价的情报！”
这句话像是一道闪电劈中了那个面罩人！他猛地转回头，面具下的眼睛死死盯住林凡，尽管看不到表情，但那瞬间的僵硬和眼神的剧烈变化清晰可见！他显然听懂了！而且极其震惊！
“砰！砰！砰！”
就在这时，主金属门方向传来了几声清脆而短促的枪声！不是扫射，像是精准的点射！还有几声闷哼和人体倒地的声音！
面罩人身体一震，毫不犹豫地做出了决定！他猛地对林凡他们打了一个极其快速的手势——跟上！然后转身就冲回了那道暗门！
“跟上他！”林凡嘶吼！这是唯一的生机！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王雷和岩当架起林凡，水生和张大彪几人连滚带爬，拼尽全力冲向那道即将关闭的暗门！
面罩人守在门口，手中的怪枪对着主通道方向警戒着。直到最后一个人连滚带爬地冲进暗门，他才闪身而入，暗门随即无声地迅速闭合，严丝合缝，仿佛从未存在过。
门后是一条狭窄、仅容一人通行的金属通道，墙壁光滑冰冷，头顶是惨白的LEd灯带，发出嗡嗡的轻响。空气里弥漫着一种特殊的、带着臭氧味的凉爽空气，与外面洞穴的潮湿腥臭截然不同。
面罩人没有丝毫停顿，打手势示意他们紧跟，然后快速向前移动。他的步伐敏捷而安静，对这里极其熟悉。
林凡几人互相搀扶着，踉跄地跟在后面，心脏狂跳，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他们不知道这个人是谁，要带他们去哪里，是救他们还是另有所图。但此刻，他们没有选择。
通道并不长，很快尽头出现了一部小型升降梯。面罩人快速操作了面板，梯门滑开。他示意所有人进去。
挤进狭小的升降梯，气氛压抑得可怕。面罩人背对着他们，依然保持着高度警戒。林凡能听到他面罩下传来的轻微呼吸声，以及自己胸腔里如同破风箱般的嘶吼。
升降梯轻微震动，开始上升。大约十几秒后，梯门再次滑开。外面是一条更宽阔的走廊，依然是冰冷的金属风格，但有了更多的管道和仪表盘。
面罩人带领他们快速穿过走廊，来到一个标着“应急物资储备间”的房门前。他用一张卡刷开门，示意他们进去。
房间不大，堆放着一些箱子和设备。面罩人关上门，终于转过身，摘下了呼吸面罩。
露出一张大约三十多岁、棱角分明、神色冷峻的西方人脸庞，金发碧眼，但眼神中充满了疲惫、警惕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他目光扫过林凡这群伤痕累累、衣衫褴褛的残兵，最后定格在林凡脸上，用流利但带着口音的英语快速说道：“你们只有三分钟。这里是相对安全的屏蔽区，但很快会被扫描到。长话短说，你们是谁？怎么找到这里的？‘灰岩寨’和‘信天翁’是怎么回事？”
他的语气急促而直接，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感。
林凡强撑着站直身体，尽管伤腿钻心地疼。他深吸一口气，用尽可能清晰的英语回答：“中国远征军残部，黑石峒峒林凡支队。被缅军和各方势力追杀，意外逃入。灰岩寨地下有英国人的毒品工厂和生物实验室，‘信天翁’是…是我们看到的诡异飞行物的代号。”他顿了顿，补充了最关键的一句，“我们有证据，包括部分结构图和人员情报。”
面罩人——姑且称他为“K”——的瞳孔微微收缩，显然林凡的话触及了核心机密。他快速追问：“证据在哪？”
林凡拍了拍自己胸口：“在我身上。但我要知道，你是谁？代表谁？否则，宁死不交。”
K盯着林凡看了几秒钟，眼神锐利如刀，似乎在评估他的价值和他的威胁。时间一秒秒流逝，气氛紧张得几乎要爆炸。
终于，K似乎下定了决心，语速极快地说道：“mI6，但…不属于詹姆斯那个系统。我们在清理门户，处理‘信天翁’计划泄露引发的…烂摊子。你们手里的东西，对我们至关重要，对很多人也是催命符。”
mI6？英国情报局？内部清理？林凡心中巨震！果然涉及到最高层面的斗争！
“外面的追兵…”王雷忍不住插嘴，声音发干。
“缅军和李文焕的人不足为虑，已经被引导向错误方向。麻烦的是哈里森的cIA小组和北边方文渊的‘清理队’，他们也在找你们和这个设施。”K冷冰冰地说，“你们撞破了不该知道的东西，现在只有两条路。”
他伸出两根手指：“一，把证据交给我，我提供有限度的庇护，送你们到相对安全的第三方区域，但之后生死由命，永远闭嘴。二，被他们任何一方找到，死路一条，而且会死得无声无息。”
他看了一眼林凡的伤腿和众人凄惨的状况：“你们没多少时间考虑。设施自毁程序已经被意外激活，三十分钟内，这里会变成废墟。选择合作，跟我走紧急通道离开。或者，留下等死。”
冰冷的选择摆在了面前。信任这个突然出现的、敌友难辨的英国特工？还是拒绝他，面对另外两拨更危险的追兵和即将爆炸的基地？
林凡的目光扫过身边这些伤痕累累、眼巴巴望着他的弟兄。他知道，自己没有选择的余地。
“我们跟你走。”林凡嘶哑地说道，“但你必须先提供急救药品和食物给我的弟兄。并且，保证不主动加害我们。”
K干脆地点头：“可以。药品隔壁房间有。动作快！”他指了指旁边一个柜子。
王雷和岩当立刻冲过去，找到了急救包和一些压缩食物、水。
K则走到墙边，在一个面板上快速操作着，一道隐藏的滑门无声打开，露出后面一条向上倾斜的、黑暗的紧急通道。
“跟上！别掉队！”K率先钻了进去。
林凡深吸一口气，在王雷和岩当的搀扶下，最后看了一眼这个冰冷的神秘设施，毅然决然地踏入了那条未知的逃生通道。
身后，那扇金属滑门无声关闭，将所有的秘密和危险暂时隔绝。但前方等待他们的，是更大的未知和考验。怀里的证据，成了他们唯一的保命符，也可能…是最终的催命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