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舒夭眼皮子一跳,心说您问这话真不见外,绷着脸冷艳地说:“你听谁说的?”
“明弼甫他大嫂温宁音呐。”小宫抓了一把瓜子嗑着说,“我不是经常到【长卿鉴宝阁】淘古董么,宁音大嫂怀疑她捐的买飞机钱被人贪污了,她一到想起这事儿就恨得咬牙切齿,把它和汉奸二鬼子一块骂,那叫一个狠呐。”
代舒夭瞥了小宫一眼,挖苦似的说:“宫秘书,虽然我是中统的,但我是军事情报组的,又不是督察组的,怎么可能知道这种事儿。”
代舒夭把瓜子盘子拉得近一些,不想让小宫全嗑完了。
她打趣似的说:“在我方内部散播宋夫人的谣言,扰乱军心,真像个敌方间谍。您这张嘴闭嘴都是指责贪污腐化的,怎么那么像姓共的《解放日报》说的调门呐。”
小宫面色如常地嗑瓜子,坦坦荡荡地说:“您甭乱扣帽子,我原来就那边儿投奔过来的,您说我姓共也行,您开心就好。”
这话说的明丞一皱眉头,心说小宫到底是真傻假傻,无论是不是,就这么直接自爆身份了,不怕惹得沈桉猜忌么?
明丞扭头看向沈桉,却发现沈桉一脸牙酸的模样,心里正狐疑着,就听到小宫又好奇地问:
“舒夭姐,您就告诉我呗,那钱到底去哪了?七七事变以前,您在上海特工总部工作就没听见点儿风声?”
“能传到温宁音耳朵里,就证明这谣言呐又让女人背了一大半的黑锅。”代舒夭嗑着瓜子,她毫不质疑小宫的立场,依旧扯闲篇似地说,“当年杨贵妃住高楼,穿华裙,唐明皇为她大兴土木只为博美人一笑,安史之乱后百姓将士只怨杨贵妇是个红颜祸水,杨国忠误国误民,却没人敢埋怨皇帝贪欲无度,敛财误国。”
代舒夭话音很是含蓄,拿唐明皇杨贵妃比作老蒋和宋夫人,所谓的杨国忠就是在暗喻时任财经部长宋国舅,当年没少中饱私囊,现在估计也是继续刮油水。
这话让温宁音骂几句不奇怪,但是从代舒夭嘴里说出来就很耐人寻味了。
明丞怀疑代舒夭在试探小宫,或者是除她自己以外的其他三位男士。
“您这话骂的是蒋主席吧?”小宫嗤笑出声说,“让侍从室的陈主任知道,您这个监军对我这个变节者说这种话,他保不齐会觉得咱没二心也得是有了异心。”
“我说的是唐明皇杨贵妃,您跟我扯什么蒋主席宋夫人的。”代舒夭吊稍眼上翻,露出眼白,显得她很是尖酸刻薄地说,“宫秘书,您跟我打什么马虎眼呢?”
小宫嘁了一声,正想说什么话反驳回去。
沈桉终于是听不下去似的,拉走了他们的瓜子盘,重重地摔在桌面上,沉着声音说:
“这是【醉春烟】小组的情报研讨会,我和明丞两个潜伏人员冒险来秘密据点,是来听你俩扯闲篇开茶话会的嘛?!”
“哦,冷面郎君生气了?”代舒夭毫无惧意地说,“这可是你和小宫起的头,我顺嘴一说罢了。”
“还怪上我了,我自罚三把瓜子。”小宫笑眯眯地说着,直嗑瓜子不再言语,黑瞳闪现暗色。
“最近我很得司令部参谋长犬养鬼吉的信任,他甚至让我参与筹划核心防御计划,针对第一战区集团军剿灭的情报部署。”沈桉眼神忧郁地说,“但是,东不二子盯着我盯着太紧,松间真二时常登门造访我家,我怀疑自己要暴露了……”
小宫愕然瞪大眼睛,连瓜子都顾不上嗑了,连忙说道:“那您赶快撤呐!这还用怀疑嘛?这么要命的事儿!”
明丞没急着表态,静观其变。
东不二子怀疑沈桉是真的,但是沈桉说自己要暴露恐怕是假的。
要不然,他不会从一开始就气定神闲地听着小宫和代舒夭扯闲皮。明丞猜测这恐怕又是为接下来的话做铺垫。
果不其然,代舒夭淡淡地说:“如今已经到了决战阶段,正需要沈桉从参谋部窃取重要战略情报的时候,他不能撤。”
“您没听他说,他要暴露了么?”小宫显得有些急躁地说,“他老婆孩子都在这儿,还耽误时间干嘛,应该迅速撤离。要是落到东不二子和松间真二手里,那真是羊入虎口呐。”
“既然是东不二子怀疑他,但是参谋长犬养鬼吉从未对他起过疑心,那就把东不二子除了,永绝后患。”代舒夭轻松地说。
“这倒是个法子。”小宫想了想还是摇摇头说,“这有瓜田李下之嫌,东不二子活着时候正监视沈桉的衣食住行,如果她突然死了,这嫌疑落到沈桉头上,就算犬养鬼吉再信任他,也难保不会起疑心。”
代舒夭脸不红心不跳地说:“那就启动备用计划,李代桃僵。”
“什么李代桃僵?”小宫疑惑地说。
“东不二子对沈桉起疑心,是因为沈楠与沈桉交换身份的事儿。”代舒夭目光幽深地说,“把沈楠推出去做沈桉的替死鬼。”
“合着你俩一唱一和,就是跟我面前说这个?”明丞倏然笑了,眼底尽是冷漠,闪现杀意,“沈楠怎么可能做得了沈桉的替死鬼?一个是军火贩子,一个是司令部参谋长的心腹,两个人压根儿就不搭界!”
“沈楠最近一年里和沈桉突然来往热络起来,这就很值得东不二子深究。”代舒夭向前探了探身子,对明丞说道,“您和沈楠关系比较不错,不如替我去探探口风。只要沈楠答应说自己伪装成沈桉出入过司令部,窃取机密文件,沈桉就能东不二子摆脱的监视。”
“如果他拒绝呢?”明丞扶了扶眼镜,神色冷然如冰,毫无往日温文尔雅的风度。
“沈楠亦是国军上校,为了抗战大局想必知道轻重。”代舒夭嫣然一笑,“当然如果他拒绝,也有别的法子让他李代桃僵。”
明丞心脏紧紧抽搐,紧紧握着眼镜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