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最深邃的黑暗,沉重地压在仁安羌外围的丛林与山峦之上。万籁俱寂,连惯常的虫鸣兽吼都仿佛被这大战前的紧张氛围所慑服,悄然隐去。只有远处包围圈内零星爆发的、如同垂死挣扎般的枪声,提醒着人们这片土地正被战火灼烧。
“东方旅”与孙立人残部的所有作战单位,已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悄然进入预定攻击位置。士兵们匍匐在冰冷的泥土里,隐藏在潮湿的岩石后,身体因长时间保持静止而有些僵硬,但眼神却亮得吓人,紧紧盯着手腕上荧光表针的缓慢移动,或是侧耳倾听着任何可能代表进攻信号的异动。
林晓趴在一处可以俯瞰日军西北方向主要防御阵地的前沿观察点,冰冷的岩石硌着他的胸膛,但他毫无所觉。他的目光穿透望远镜的镜片,一遍又一遍地扫过黑暗中日军阵地上那些模糊的轮廓——机枪巢、散兵坑、隐约可见的炮兵阵地。查理趴在他身边,手中紧紧攥着那块精确校准过的怀表,表盖打开,冰冷的表盘在微弱的星光下反射着幽光。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每一秒都伴随着心脏沉重而缓慢的搏动。李四禄在他侧后方不远处的突击队位置,烦躁地舔着干裂的嘴唇,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冲锋枪冰冷的枪身,像一头被拴住的猛虎,渴望着破笼而出。更远处,张三和他挑选的几名精锐狙击手\/侦察兵,如同真正融入夜色的石像,呼吸近乎停止,枪口早已指向了日军阵地上那些预先标记好的重要目标——军官、机枪手、通讯兵。
孙立人、廖耀湘、戴安澜等人也各自在自己的指挥位置上,等待着那个决定命运的时刻。整个进攻体系,如同一个精密而危险的机器,所有的齿轮都已咬合,只等那最后启动的指令。
怀表的分针,终于颤巍巍地指向了“12”。凌晨六时整!
查理猛地吸了一口气,用几乎撕裂声带的力量,对着身旁紧握信号枪的士兵低吼道:“放!”
“嗵!嗵!嗵!”
三声沉闷却极具穿透力的爆鸣,撕裂了黎明前的死寂!
三颗耀眼的红色光球,如同燃烧的陨星,拖着炽白的尾焰,猛地从丛林深处蹿升而起,划破墨蓝色的天幕,在仁安羌的上空达到了最高点,然后缓缓坠落,将下方狰狞的大地映照出一片诡异而短暂的血色!
信号!总攻的信号!
几乎在信号弹升空的同一瞬间,蓄势已久的战争机器轰然启动!
“打!”林晓对着通话器,发出了石破天惊的怒吼!
“杀——!”李四禄从地上一跃而起,手中的冲锋枪喷吐出复仇的火舌,如同狂怒的犀牛,第一个冲向日军阵地!他身后的突击队员们发出震天的呐喊,如同决堤的洪流,紧随其后!
“咚咚咚咚咚……” 精心布置的机枪阵地同时开火,密集的弹雨如同灼热的镰刀,瞬间覆盖了日军的前沿工事,打得沙袋噗噗作响,泥土飞溅!
“咻——轰!咻——轰!”迫击炮弹带着死亡的尖啸,划出完美的抛物线,精准地砸向日军的机枪巢和迫击炮位,爆起一团团橘红色的火球和纷飞的残骸!
日军阵地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来自侧后方的猛烈打击打懵了!短暂的、令人窒息的数秒死寂后,惊慌失措的日语叫喊声、杂乱的还击枪声才如同炸锅般响起。探照灯的光柱如同无头苍蝇般胡乱扫射,试图找到袭击者的位置。
就在这混乱初起的关头,张三和他的狙击小组扣动了扳机。几声极其精准、几乎被巨大战场噪音淹没的枪声响起,日军阵地上几个正在挥舞军刀试图组织抵抗的军官、以及几个操作着重机枪的射手,如同被无形的重锤击中,一声不吭地栽倒在地。日军的指挥和火力核心,在第一时间遭到了致命的精确打击!
“为了帝国!板载!” 一部分狂热的日军士兵发起了反冲锋,挺着刺刀,嚎叫着冲向“东方旅”的突击队。
“来得好!”李四禄狞笑着,非但没有后退,反而迎着刺刀冲了上去,手中的冲锋枪泼洒出致命的弹雨,瞬间将冲在最前面的几名日军扫倒!近距离的搏杀瞬间爆发,自动武器的优势展现得淋漓尽致,日军的万岁冲锋在密集的火力网前撞得头破血流!
与此同时,在仁安羌包围圈的东南方向,几乎在林晓这边信号弹升起的同时,也爆发出了一阵异常激烈、集中而短暂的枪炮声和呐喊声!那是被困英军,按照约定,发动了决死的突围突击!他们像一柄钝重的战锤,狠狠砸向了日军东南角的防线!
日军的整个仁安羌包围圈,在黎明到来的这一刻,同时遭受了来自内部和外部的、协调一致的猛烈打击!西北、东北方向,“东方旅”与孙部如同两把尖刀,狠狠捅入日军侧肋;东南方向,英军的决死突围则像一记沉重的正面勾拳!
日军的指挥系统出现了明显的混乱和迟滞。他们显然没有预料到,外围的“骚扰部队”竟然敢发动如此规模、如此凶悍的强攻,更没有想到被围困多日、看似奄奄一息的英军还能爆发出如此有组织的突围力量!
“冲进去!撕开缺口!向东南方向靠拢!” 林晓在望远镜中看到日军防线出现的动摇,立刻下令部队加强攻势,不计代价地向内挤压,试图与内部突围的英军建立联系。
战场瞬间白热化。自动武器的嘶吼、炮弹的爆炸、士兵的呐喊与濒死的哀嚎、金属与血肉的碰撞声……交织成一曲死亡的交响乐,在仁安羌的黎明奏响。
三发红色信号弹,点燃了这片饱受蹂躏的土地上最炽烈的战火。里应外合的计划成功启动,希望的曙光似乎就在眼前。然而,日军第33师团主力绝非易与之辈,最初的混乱之后,他们凶狠的反扑必将到来。这道被撕开的缺口能否守住?内外两支部队能否成功汇合?这场以信号弹为起点的豪赌,最终将迎来怎样的结局?悬念,伴随着愈发猛烈的炮火,达到了顶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