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周的唇离开琴雯的唇，动作很轻。他没有立刻起身，而是盯着她的脸看了几秒，手指从她发间抽出来，慢慢抚平她额前一缕乱掉的碎发。
琴雯还在睡，呼吸均匀，睫毛没动一下。
他站起身，把床头那本素描本合上，夹进衣袋。然后弯腰，将鸳鸯锦枕塞到她脑袋底下，拉了拉被角，盖住她的肩膀。大红被面上的“百年好合”四个字被压了下去，只露出一角金线。
他转身走到衣柜前，拉开底层抽屉。红色嫁衣叠得整整齐齐，上面铺了一层薰衣草纸。他把抽屉关紧，锁上。
接着他脱下身上的红色礼服，连同染了香灰的袜子一起塞进随身背的帆布包里。包里有个专用密封袋，他拉上拉链，贴身放好。
他从浴室拿出一条温热的湿巾，蹲在床边，轻轻擦过琴雯的手腕。红绳勒出的印子已经淡了，但他还是仔细擦了一遍。又掀开她衣领，擦了脖颈侧面，动作很慢，像怕弄疼她。
擦完，他把湿巾卷成一团，扔进卫生间垃圾桶，倒了一点消毒液进去。
他扶起琴雯，让她靠在自己胸口，解开她身上那条红绸腰带，换上她原来的白色连衣裙。扣子一颗颗系回去，连最下面那颗都对齐了。袜子重新拉好，鞋也摆在床边。
做完这些，他看了眼墙上的挂钟。一点十七分。
他走到客厅，画架被拖过来挡住地毯上的蜡油痕迹。他蹲下，用手摸了摸那块硬掉的蜡，决定明天再处理。现在不能动太多。
香炉里的香灰还没凉透。他用小勺把灰舀出来，装进一个玻璃瓶，拧紧盖子，放进厨房橱柜最里面。然后换上一支普通的白蜡烛，点燃。
红枣、花生、桂圆、莲子都被收走。他只留下一颗桂圆，用纸巾包好，塞进素描本里。
他打开通风系统，调到最大档。风声有点响。三分钟后，他关掉开关，房间恢复安静。
他最后看了一眼主卧的方向。门开着，琴雯躺在床上，被子盖得好好的，像个正常睡着的人。
他走过去，站在床边。低头看她。
她嘴唇动了一下，像是要说话。
他立刻伸手探她瞳孔。光线很暗，但她的瞳孔反应迟钝，还在深度昏睡状态。
他松了口气，从床头暗格取出那个小香水瓶，喷了一点在她颈侧。味道很淡，像柠檬混着薄荷。
“再睡一会儿。”他说，“等你醒来，一切都不会知道。”
他后退两步，转身走向客卧。关门之前，他又回头看了一眼。
琴雯的手指微微蜷了一下。
他立刻停下，盯着那只手。
五秒后，它没再动。
他关上门。
客卧没开灯。他摸黑走到角落，打开手机。屏幕上是一个监控画面，正对着主卧的床。信号稳定，画面清晰。
他坐到床上，把帆布包放在脚边。然后脱掉外套，换上干净的灰色睡衣。故意把被子掀乱，枕头也推到一边。
他躺下，闭上眼睛。
十分钟后，他睁开，拿起手机刷新监控。琴雯还是原来的样子，没翻身，没睁眼。
他坐起来，打开床头柜抽屉，拿出一瓶水喝了一口。水是温的。
他又看了眼时间：两点零三分。
他把水瓶放下，重新躺下。这次没闭眼，只是盯着天花板。
三小时后，天开始亮。
他起身，去卫生间洗了把脸，用冷水冲了会儿额头。出来后，他整理了下头发，走到客卧门口，轻轻开门一条缝。
主卧那边没动静。
他走出去，经过客厅，脚步很轻。在厨房烧了壶水，泡了杯咖啡。没加糖，喝了一口。
然后他回到客卧，坐在椅子上，打开笔记本电脑。屏幕亮度调到最低。
他翻出昨天拍的照片——琴雯穿着红衣，躺在红毯上，眼睛闭着，像一幅画。
他看了一会儿，删掉了。
再刷新一次监控。
琴雯的睫毛颤了一下。
他立刻合上电脑，站起来，走到门边，耳朵贴在门板上。
里面还是静的。
他退回椅子，坐下，呼吸放慢。
四点四十分，窗外有鸟叫。
他起身，再次去厨房，换了壶水。这次泡的是茶。端着杯子，他站在客厅中间，看着主卧的门。
五点零七分，他听见里面传来一声很轻的哼。
他放下茶杯，快步走过去，停在门口。
琴雯翻了个身，脸朝向墙。被子滑下来一点，肩膀露了出来。
他没有进去。
他站在门外，手搭在门把手上，没用力。
六点十二分，阳光照进客厅。
他终于推开门。
琴雯的眼睛是闭着的，但呼吸变快了。她的手指抓了下被子，又松开。
他走近床边，蹲下，声音很轻：“醒了？”
琴雯的眼皮抖了抖。
他伸手摸她额头，温度正常。
“做了什么梦？”他问。
她没回答。
他收回手，站起来，退后一步。
“我去煮粥。”他说，“你要是饿了，就喊我。”
他转身往外走。
走到门口时，他停了一下。
琴雯的嘴唇动了。
他回头。
她睁开眼，眼神模糊，看了看天花板，又慢慢转过来，看向他。
“苏……周？”她的声音很哑。
他笑了下：“嗯，在呢。”
她想撑起身子，手臂发软，试了两次才坐起来。她低头看自己，白色连衣裙，袜子，一切正常。
“我怎么在这儿？”她问。
苏周站在门口，手扶着门框：“你昨晚喝多了，睡着了。我怕你着凉，给你盖了被子。”
琴雯揉了下太阳穴：“我记得……吃了辣子鸡，喝了酒……后面的事……”
她说不出来了。
苏周走进来，把床头的保温杯递给她：“喝点水。你睡得很沉，我都没敢叫你。”
琴雯接过杯子，拧开盖子，喝了一口。
她抬头看他：“我……有没有……做什么？”
苏周摇头：“没有，你喝醉后，睡觉很老实。”
琴雯松了口气，把杯子放回床头。
她忽然皱眉：“我手腕……怎么有点疼？”
苏周立刻说：“可能是压到了。你睡觉喜欢卷被子。”
她低头看手腕，皮肤完好，但确实有一圈淡淡的红痕。
她没再问。
苏周说：“我去下面煮粥，你想吃什么口味的？”
琴雯说：“白粥就行。”
苏周点头，转身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