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管炸裂的瞬间，碎玻璃如雨洒落。林小满一把将旧书塞进背包，拉链合上的声音被淹没在电流嘶鸣中。她拽住李阳的手腕往墙角一拖，两人贴着书架蹲下，头顶的应急灯闪了两下，彻底熄灭。
书店陷入昏暗，只有窗外透进的微光勾出人影轮廓。周予安站在原地，身体几乎透明，指尖残留的青光正一点点消散。他咬紧牙关，脚下的地面渗出一层薄雾，缓慢蔓延开来，在灰袍人脚下制造湿滑的阻力。
“别动。”林小满压低声音，“等他们靠近再动手。”
李阳点头，手摸向口袋里的手机。屏幕亮起又熄灭——无信号。他抬头看向门口，那名戴面具的女人已站定中央，双手缓缓抬起，掌心相对，像是在捏合某种无形之物。
四周空气开始发沉。
灰袍人迅速行动起来。有人搬来金属箱，将桌上散落的笔记、借阅卡、留言本一一收走；另一组人拆下“回音墙”上残存的纸条，塞进黑色布袋。一名老太太扑上去抢夺自己的日记本，被两名灰袍人架起双臂拖离现场。她哭喊着，声音颤抖：“那是我写给亡夫的话……你们不能拿走！”
没人回应。
林小满盯着那袋子被扎紧口，心里像被什么狠狠扯了一下。她猛地站起身，声音穿透嘈杂：“你们说执念是枷锁——可如果放下才是逃避呢？”
全场静了一瞬。
面具女人的动作微顿，目光转向她。
就是这一刻。
李阳撞翻了旁边的书车。几十本书哗啦倾泻，横七竖八堵住了通往茶水区的通道。灰袍人脚步受阻，有人咒骂着绕行。
周予安趁机抬手，一页纸从讨论稿中飞出，贴着天花板边缘滑向通风口夹层。那是他之前偷偷描下的神秘书签图案，线条清晰，墨迹未干。纸页卡进缝隙的刹那，他整个人晃了一下，差点跪倒。
林小满看见了。她没说话，只是轻轻握了握拳。
至少还有一线火种。
面具女人终于收回目光，双手合拢。一道暗色波纹自她掌心扩散，瞬间笼罩整个书店。墙壁仿佛震动了一下，门窗缝隙泛起微不可察的黑光，像是被某种力量封死。
结界。
林小满立刻察觉到异常——空气变得滞重，呼吸多了一丝阻力。更糟的是，周予安身上的阴气正在被压制，原本勉强维持的半实体形态开始瓦解，手臂像烟雾般虚化。
“撑住。”她快步走到少年身边，伸手扶住他的肩膀。触感冰凉，几乎抓不住。
“我……快不行了。”周予安喘着气，声音断续，“她的力量太强，我在被推开……”
“再坚持一会儿。”林小满望着对面步步逼近的灰袍人群，“只要我们还在，那些字就不是废纸。”
李阳也靠了过来，手臂蹭过书架边缘，划破的地方还在渗血。他撕下衣角草草绑住伤口，低声问：“现在怎么办？打出去？”
“出不去。”林小满摇头，“结界没破之前，外面的人进不来，我们也走不了。”
“那就只能守。”李阳靠着墙坐下来，捡起一根掉落的木棍握在手里，“守到有人发现这里不对劲。”
林小满没接话。她知道，这种规模的封锁不会持续太久而不被人注意，但问题在于——他们能不能撑到那个时候？
灰袍首领走到东南角，打开一个便携设备，开始扫描地面和墙面。几名手下拿着探测仪四处移动，偶尔停下记录数据。他们的动作整齐划一，像在执行某种既定程序。
“他们在找什么？”李阳皱眉。
“可能是能量源。”林小满盯着那台仪器，“或者……确认执念残留的程度。”
话音未落，一名灰袍人突然指向“回音墙”角落。那里还粘着一张被遗漏的小纸条，字迹稚嫩：“妈妈，我想你做的红烧肉了。”
那人伸出手要去揭。
“别碰！”林小满冲过去，却被两名灰袍人拦住。她用力挣扎，对方却纹丝不动，力道大得不像普通人。
就在指尖即将触到纸条时，一阵风忽地卷起，纸条自行脱落，打着旋儿飘进了书堆深处。
周予安闭着眼，额头渗出冷汗。刚才那一瞬，他用尽最后一点灵力掀动了空气。
灰袍人愣了两秒，转身继续搜查。
林小满退回原地，呼吸急促。她看着周予安越来越淡的身影，心一点点往下沉。
不能再等了。
她解开背包，取出那本旧书。封面斑驳，但内页渗出的那行字依旧清晰：“第三位持链者，已踏入门内。”她不知道这行字意味着什么，但她清楚，这本书绝不能落在这些人手里。
“李阳。”她低声唤道。
“嗯。”
“如果待会我让你跑，你就跑。别管我们。”
“你说什么傻话！”他瞪她一眼，“这时候讲这种话？”
“我不是开玩笑。”林小满盯着他，“你是唯一还能动的人。要是我们都倒下，至少得有个人把今天的事带出去。”
李阳张了张嘴，最终没反驳。他知道她说的是事实。
面具女人缓步走来，停在十步之外。她没有再出手，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们三人蜷缩在残书堆中的样子，像在评估一件物品的价值。
“你们守护的，不过是痛苦的延续。”她的声音依旧遥远，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重量。
“那也是真实的延续。”林小满抬起头，直视她的眼睛，“没有痛的记忆，算什么人生？”
女人沉默片刻，终于抬起手。
所有灰袍人同时停下动作。
她掌心向下，缓缓压落。
结界之力骤然增强。周予安闷哼一声，单膝跪地，整个人几乎要融入空气。李阳抱着头蹲下，像是承受着巨大的压力。林小满咬破嘴唇，硬撑着不倒。
她张开双臂，挡在两人身前。
“只要我们还记得……”她的声音沙哑，却一字一顿，“故事就没有结束。”
三人背靠背蹲在地上，形成一个摇摇欲坠的三角。外面风雨拍打着玻璃，屋内只剩下粗重的呼吸声和远处仪器运转的嗡鸣。
四壁空荡，纸屑零落。
忽然，林小满感觉到背包里的书微微震动了一下。
她低头，手指刚碰到拉链——
一道极细的蓝光，从书页夹缝中透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