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耳欲聋的爆炸并非终结,而是另一场风暴的开端。
亵渎王座崩碎的瞬间,积蓄了无数岁月的被扭曲神力、虚无的污染、莫特斯的意志、以及神骸被压抑的愤怒……
所有的一切如同被点燃的火药桶,化作毁灭性的能量风暴,席卷了整个神骸之庭!
林恩首当其冲,即便有源初齿轮碎片的本能护主,也被这股远超他承受极限的冲击波狠狠抛飞,意识在剧痛中瞬间陷入黑暗。
“先生!”
躲在管道入口处的艾德发出撕心裂肺的呼喊,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林恩的身影被肆虐的能量乱流吞没。
能量风暴的核心,莫特斯发出了不甘而绝望的尖啸。
王座既是他力量的源泉,也是他与神骸最深的羁绊(或者说枷锁)。
王座的崩毁,不仅切断了他持续汲取神力的通道,更引起了恐怖的反噬!
他那与王座融合的干瘪身躯,在狂暴的能量冲刷下,如同风化的沙雕般开始寸寸碎裂、剥离!
幽绿的眼眸中,火焰急剧闪烁,最终在一声充满无尽怨毒与疯狂的无声嘶吼中,彻底熄灭。
窃火者,终被火焰焚尽。
与此同时,那束缚着神骸晶体的无数虚无锁链,因为失去了莫特斯意志的维系和王座能量的供给,开始剧烈震颤,表面浮现出无数裂痕,最终在一连串如同冰山断裂般的巨响中,节节崩断、消散!
“轰隆隆——!”
失去了锁链的强行支撑和抽取,庞大的暗红色晶体仿佛失去了某种平衡,发出了低沉的、仿佛解脱般的轰鸣。
其表面那些破裂的痕迹中,不再渗出被污染的能量,反而开始流淌出纯净的、带着温暖创造气息的暗金色光泽!
那持续了无数岁月的、令人疯狂的悲伤低语,在这一刻,逐渐平息、转化。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疲惫却释然的、如同母亲安抚孩子的温柔波动,如同万物复苏前的寂静。
笼罩神骸之庭的暗红色天幕开始褪色,扭曲翻滚的能量云渐渐平复。
大地上那些搏动的血肉与金属混合物,也仿佛失去了活力源泉,逐渐凝固、冷却,变回冰冷的、毫无生机的物质。
风暴渐渐平息。
不知过了多久,林恩在一片废墟中恢复了微弱的意识。
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如同散架了一般,每一寸骨骼、每一条肌肉都在发出痛苦的呻吟。
灵魂更是千疮百孔,仿佛被撕裂后又勉强缝合。
灵性彻底枯竭,连动一根手指都变得无比艰难。
但他还活着。
他艰难地睁开沉重的眼皮,模糊的视线逐渐聚焦。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不再散发不祥光芒、反而流淌着温暖暗金光晕的神骸晶体。
它依旧庞大,却不再给人以痛苦和压抑感,反而像是一座沉寂的、等待新生的火山。
然后,他看到了不远处,莫特斯那彻底碎裂、化为飞灰的王座残骸,以及其中夹杂着的、几片属于莫特斯本人的、黯淡无光的金属碎片。
成功了……
他挣扎着,用尽最后力气抬起手,摸向怀中。
那两块源初齿轮碎片依旧安静地待在那里,只是表面的光芒也黯淡了许多,仿佛在之前的冲击中消耗过大。
但它们与他之间的联系,似乎因为共同经历了这场净化与毁灭,变得更加紧密、更加……浑然一体。
他甚至能模糊地感觉到,碎片内部似乎有某种更深层次的东西正在被唤醒,与远处那沉寂的神骸晶体产生着某种微妙的、缓慢的共鸣。
“先生!先生!您还活着!”
艾德连滚爬爬地从管道口冲了过来,脸上混杂着泪水、烟尘和劫后余生的狂喜。
他小心翼翼地扶起林恩,将水囊凑到他干裂的唇边。
清凉(虽然依旧带着铁锈味)的水滑过喉咙,带来一丝真实的生机。
林恩靠在艾德瘦弱的肩膀上,环顾着这片仿佛经历了一场“创世纪”般剧变的空间。
谎言被戳穿,暴君被终结,神骸得以喘息……
但这一切,并非没有代价。
他能感觉到,碎齿城赖以维系的那层脆弱的“伪屏障”,随着莫特斯的死亡和王座的崩毁,正在加速消散。
外界的“虚无”侵蚀,恐怕很快就会变得更加猛烈。
而他自己,也几乎走到了油尽灯枯的边缘。
灵魂的创伤需要漫长的时间来修复,灵性的枯竭更是致命。
他急需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进行长时间的休养和恢复。
更不用说,夜莺依旧在静滞中,等待着渺茫的希望。
“我们……需要离开这里。”
林恩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破风箱。
艾德用力点头,搀扶着他,艰难地向着来时的那座黑色曜石拱门走去。
拱门上的控制晶石早已在之前的爆炸中碎裂,门户大开。
当他们踉跄着穿过拱门,回到相对“正常”的管道区域时,能明显感觉到整个熔炉区都在发生着剧变。
能量流动变得紊乱而无序,远处传来结构坍塌的轰鸣,原本那些搏动的肉膜和流淌的能量大多失去了活性,变得死寂。
“遗民”的统治核心崩溃了,这座建立在谎言与榨取之上的城市,正面临着未知的未来。
林恩没有精力去思考这些。
他在艾德的搀扶下,沿着记忆中来时的路,向着远离熔炉核心的方向艰难移动。
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找到藏身处,活下去,恢复力量。
不知走了多久,他们终于回到了最初那个位于旧轴区边缘、被冷却塔半掩的维护舱室。
将林恩安顿在角落,艾德立刻忙碌起来,检查静滞装置(幸好,星黯铁封印完好,夜莺状态稳定),寻找所有能找到的食物和饮水。
林恩靠在冰冷的金属壁上,感受着体内空空如也的灵性和灵魂深处传来的阵阵虚弱与刺痛。
他闭上眼睛,开始尝试引导空气中稀薄的、尚未被完全污染的灵性,如同海绵吸水般,一丝丝地汲取,滋润着干涸的经脉与灵魂。
这是一个缓慢而痛苦的过程。
但在意识沉入黑暗前,他清晰地感觉到,怀中那两块源初齿轮碎片,正以一种极其缓慢而稳定的速度,自行从虚空中汲取着某种更加本源、更加纯粹的秩序力量,反哺着他重伤的灵魂和身体。
净化了神骸的禁锢,似乎让它们与这个世界底层规则的连接,变得更加顺畅了。
希望,如同废墟中萌发的微小嫩芽,在绝望的土壤中,悄然探出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