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号”深处,一间被多重合金闸门与能量屏障隔绝的实验室被启用。这里是星舰设计之初就考虑到的极端危险项目研究区,墙壁内嵌着厚重的铅层和灵能隔绝材料,足以承受小型核爆的冲击和一定程度的精神污染。
风尘亲自在实验室外围布下了三重阵法。最外层是以玄武之力为主的“玄冥镇封阵”,厚重如大地,隔绝内外能量与信息交换;中间是以白虎锐金之气构筑的“戮神绝念阵”,锋锐无匹,旨在斩断任何试图外泄的精神波动或异常能量触须;最内层则是以青龙生机与朱雀净炎融合的“青阳化生阵”,并非为了防御,而是为了在万一失控时,能最大程度地净化、消弭可能产生的虚空污染。
墨衡站在实验室中央,操作台上摆放着那个开启的银色金属箱。里面并非复杂的仪器,而是一枚拳头大小、不规则的多棱面黑色晶体,以及一个连接着无数纤细光缆的神经接入头盔。晶体表面仿佛能吸收一切光线,深邃得令人心悸,正是陈博士留下的“钥匙”碎片与虚空能量研究的数据核心。头盔则是他用来直接与数据核心进行高维意识交互的工具,风险极高,但效率也远超常规界面。
林影带着一支精锐的安保小队,面无表情地驻守在实验室外层的监控室。数十个不同角度的监视屏幕将实验室内的每一个角落都纳入视野,各种能量探测器、生命体征监测仪全部对准了中心的墨衡。她的手指始终没有离开一个红色的、标注着“紧急隔离与净化”的按钮。
苏婉在主控室坐镇,统筹全局,确保星舰其他部分的正常运行,并随时准备应对可能由实验室引发的连锁反应。
风尘则盘膝坐在实验室最外层的通道口,心神与布下的三重阵法紧密相连,如同一个沉默的守护神。他的灵觉提升到极致,不仅监控着能量波动,更警惕着任何可能源自虚空的、无形无质的精神侵蚀。
实验开始了。
墨衡深吸一口气,戴上了那个神经接入头盔。一瞬间,他的意识仿佛被抽离,投入了一个由无数扭曲数据流和诡异几何图形构成的虚拟空间。这是陈博士构建的、用于推演虚空能量模型的精神世界。
冰冷、混乱、充斥着难以理解的低语和噪音。这便是墨衡的第一感觉。他强忍着意识层面的不适,开始调动自己庞大的知识库,尝试理解、解析陈博士留下的海量数据和那个未完成的“文明防火墙”架构。
时间在精神世界中失去了意义。墨衡的意识高速运转,如同在暴风雨中的孤舟上解一道世界级的难题。他看到了陈博士天才的构想——试图以人类的逻辑框架,为狂暴的虚空能量套上“规则”的缰绳。他也看到了那导致失败的致命缺陷:对虚空能量“活性”与“侵蚀性”的严重低估。
陈博士试图强行“定义”虚空,而虚空……拒绝被定义。
“不能定义,那就……引导。”墨衡在数据风暴中捕捉到了一丝灵感。他想起了风尘的五行规则之力,那并非强行改变天地法则,而是顺应并引导其运行规律。
他开始尝试修改陈博士的模型。不再试图构建一个坚固的“防火墙”,而是设计一个极其精妙的、“多孔”的“滤网”结构。这个结构不抵抗虚空能量的涌入,而是利用其本身的性质,引导不同频率、不同特性的能量流相互碰撞、抵消、筛选,最终在结构的核心,析出一缕极其微弱、相对稳定的“次级能量”。
这就像在狂暴的瀑布下,设置一个巧妙的水车,利用水流的冲击力来获取动力,而非试图去堵住瀑布。
理论上是可行的。但实际操作,需要精准到毫秒级的能量引导和频率调制,任何一个微小的失误,都可能导致“滤网”结构崩溃,引发虚空能量的全面反噬。
墨衡的意识在虚拟空间中不知疲倦地工作着,推演着无数种可能,优化着“滤网”的每一个细节。他的脸色在现实世界中变得苍白,额头渗出冷汗,太阳穴处的血管微微凸起,显示着他精神力的巨大消耗。
实验室外,风尘紧闭的双眼微微颤动。他能通过阵法感知到,实验室内部的空间正在变得“稀薄”,一种源于世界之外的、冰冷而空洞的气息,正透过墨衡构建的虚拟接口,一丝丝地渗透进来。那是虚空的气息,尽管极其微弱,却带着一种足以令灵魂冻结的本质上的“异样”。
林影面前的能量探测器发出了低低的蜂鸣,指针在危险区域的边缘微微摆动。她握紧了拳头,眼神锐利如刀,随时准备按下那个红色按钮。
一天,两天……
墨衡几乎不眠不休,完全沉浸在那危险而迷人的推演之中。他偶尔会摘下头盔,快速地摄入一些高能营养液,在操作台上记录下关键数据,然后又立刻重新连接。他的眼神因为过度专注而布满了血丝,但深处却燃烧着一种发现真理般的兴奋火焰。
终于,在第三天,一个初步的、理论上可行的“微型虚空能量滤网”设计图,在他的意识中完成了。
接下来,就是最危险的步骤——实际构建与测试。
他利用实验室内的纳米制造单元,开始小心翼翼地打印“滤网”的物理结构。使用的材料是星舰库存中最顶级的灵能导性与稳定性兼具的合金,并在关键节点融入了风尘提供的、蕴含五行规则本源的细微符文。
这个过程同样不容有失。结构的精度要求达到了原子级别,符文的镶嵌更是需要神念的精准操控。墨衡的精神再次紧绷到了极限。
当那个只有巴掌大小、布满无数细微孔洞和流转符文的复杂金属圆盘最终完成时,墨衡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几乎虚脱。
但休息是奢侈的。他必须尽快进行测试,验证理论的正确性。
他将这个小小的“滤网”连接上特制的能量转换和储存单元,然后,深吸一口气,再次戴上了神经接入头盔。
这一次,他的意识不再是构建模型,而是主动地、极其谨慎地,去“触碰”那存在于虚拟界面另一端的、真实的虚空能量。
嗡——
一种难以言喻的共鸣声在实验室中响起,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作用于空间本身。那巴掌大的“滤网”圆盘骤然亮起!不是正常的光芒,而是一种深邃的、仿佛能吞噬一切的幽暗之光!
圆盘表面的无数孔洞中,开始有丝丝缕缕的、如同黑色烟雾般的能量被汲取出来,这些能量流在复杂的结构内碰撞、旋转,发出细微却令人牙酸的撕裂声。大部分的黑烟在碰撞中相互湮灭或重新逸散,但有一缕极其细微、颜色变得淡薄近乎透明的能量丝,被成功引导了出来,注入了旁边的能量储存单元。
储存单元上的读数,开始以极其缓慢的速度,但却稳定地……上升!
成功了!
墨衡的心中涌起一股巨大的狂喜!虽然效率低得令人发指,但这证明了他的思路是正确的!虚空能量,可以被安全地、可控地转化利用!
然而,就在他心神因为成功而出现一丝松懈的刹那——
一股冰冷、粘稠、充满了无尽恶意与贪婪的意识,如同潜伏已久的毒蛇,顺着那刚刚建立的虚空能量通道,猛地窜入了他的识海!
那不是声音,不是图像,而是一种直接烙印在灵魂层面的低语:
“……饥饿……吞噬……同化……”
“……渺小的虫子……也敢窃取深渊的力量……”
“……成为我们的一部分……永恒的……虚无……”
墨衡的大脑如同被无数冰针刺穿,剧痛让他几乎瞬间失去意识!他感觉自己的思维正在被冻结,记忆被搅乱,自我认知的边界开始模糊!那低语带着可怕的诱惑力,许诺着放下抵抗后那“无忧无虑”的虚无!
“不!!!”
墨衡在心中发出无声的咆哮!他强大的理性与意志力在这一刻发挥了作用!他猛地切断了与虚拟接口的连接,同时启动了预设的紧急熔断程序!
啪!
实验室中央,那个刚刚还在运转的“滤网”圆盘瞬间过载,在一阵刺眼的电火花中化作了焦黑的残骸。虚空能量的汲取通道被强行中断。
但侵入他识海的那丝冰冷意识,却没有立刻消失,依旧如同附骨之疽般缠绕着他的灵魂!
实验室外,风尘猛地睁开了眼睛!他清晰地感知到了一股强烈的、充满恶意的精神波动从实验室内部爆发出来!
“墨衡!”他低喝一声,身形一闪,已来到实验室厚重的合金门前。但他没有贸然闯入,里面的能量环境极其不稳定。
监控室内,林影面前的精神污染监测仪发出了尖锐的警报!她毫不犹豫,就要按下那个红色按钮!
“等等!”风尘的声音透过通讯器传来,带着一丝急切,“先别启动净化程序!他的生命体征还在,意识在抵抗!给我一点时间!”
林影的手指僵在按钮上方,眼神冰冷如霜。
风尘将神念凝聚成一线,小心翼翼地穿透实验室的层层防护,探向墨衡。
他“看”到了墨衡正抱头跪倒在地,身体剧烈地颤抖,脸上扭曲,汗水浸透了衣衫。在他的识海中,一场无声的凶险搏杀正在上演!墨衡的理性意志化作一道道数据流组成的壁垒,顽强地抵抗着那冰冷意识的侵蚀与同化。
风尘没有强行干预,那样可能会伤及墨衡的根本。他调动起玄璚赋予他的、那一丝对祥和与净化的理解,融合自身温和而坚韧的神念,化作一道暖流,缓缓注入墨衡的识海。
这暖流并非攻击,而是如同灯塔的光芒,照亮墨衡混乱的意识,提醒他“自我”的存在,增强他抵抗的信念。
“墨衡,守住本心!记住你是谁!”风尘的声音直接在他识海中响起,如同洪钟大吕。
那冰冷的低语在祥和之光的照耀下,似乎变得有些焦躁和虚弱。
“……抗拒……无意义……”
“……终将……归于虚空……”
墨衡咬紧牙关,嘴角甚至溢出了一丝鲜血。他想起了风尘的嘱托,想起了苏婉的担忧,想起了星舰上无数期盼的目光,想起了自己探索星海、延续文明的誓言!
“我……是人类……墨衡!!!”
一股强大的、源于自身意志的力量从他灵魂深处爆发出来,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那丝冰冷的入侵意识!
低语消失了。
墨衡瘫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眼神中充满了后怕与疲惫,但更多的,是一种劫后余生的清明与坚定。
实验室内的异常能量波动和精神污染警报,也随之平息。
风尘松了口气,示意林影解除警戒。
合金门缓缓开启,风尘快步走入,将虚脱的墨衡扶起。
“成功了……也失败了……”墨衡苦笑着,声音沙哑,“能量汲取……理论可行……但风险……远超预估……虚空……有‘意识’……或者说,某种……集体性的……存在……”
风尘看着他,沉声道:“你活着,就是最大的成功。这条路,暂时封存。除非找到绝对安全的方法,否则绝不能再触碰。”
墨衡艰难地点了点头。这一次的经历,让他真正体会到了虚空的可怕。那不仅仅是能量,更是一种足以侵蚀灵魂的“毒药”。
虽然过程凶险万分,但并非全无收获。至少,他们验证了一条理论上可行的能源获取途径,更重要的是,对虚空的本质,有了更深刻、也更警惕的认知。
“希望号”的能源危机依旧存在,但探索的脚步,必须更加谨慎。星海的深邃,远超想象,它不仅孕育着希望,也潜藏着足以吞噬一切的……深渊低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