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古殿里这场关于人巫的第一次讨论，终究还是卡在了“血脉纯不纯”的坎上——
祝融攥着“纯血声誉”不肯松口，玄冥更急着巫族的存续，后土则看重元神问题，其他祖巫或沉默、或各执一词，吵到最后也没争出个统一说法，只能暂时搁置下来。
不过这场争议虽没个结果，后土心里却已有了主意。
事后她没跟其他祖巫打招呼，悄悄离了盘古殿，独自去了那处有混血孩童的巫族部落。
她没贸然现身，只隐去自身气息，在部落外的古柏树上静静站着，目光落在不远处的空地上，那孩子正领着一帮孩子，做着打仗游戏。
后土看着那孩子既承了巫族的血统和特性，又带了人族的聪明和机灵，眼底渐渐浮现出谁也看不懂的眼神。
不过事后，后土和玄冥私下里不仅允许巫族和人族通婚，还要求巫族男儿要勇于娶人族女子为妻，后来赫赫有名的刑天大巫——
他承了巫族扛山填海的肉身勇烈，又带了人族谋定后动的韧劲儿，战场上既能冲锋破阵，又懂排兵布阵，成了洪荒里人人称道的存在，也让更多巫族看清了通婚的好处。这是后话。
......
洪荒的日升月落间，百年光阴悄然划过。
金鳌岛上，闭关多年的李念终于睁开双眼。他周身的灵力缓缓收敛，指尖凝出的最后一缕混沌气消散时，眼底却无半分突破的欣喜——
此刻他的修为已触及八阶巅峰，体内法力凝练如液态金汞，经脉、丹田再无半分可提升的余地，真正到了“修无可修”的境地。
要想迈过那道坎，修成九阶微生奇点，唯有一条路可走：踏入“洪荒空间裂隙”。
那裂隙藏在洪荒天地的边角，里面裹着初开时残留的先天炁精，需以《坍缩诀》将炁精压缩成细如发丝的能量流，再引着这股力量逐一冲刷体内亿万微粒，让每一粒肉身细胞都孕养出奇点之力——这是他翻遍古籍，找到的唯一破境之法。
这一日，李念特意去了碧游宫，向师尊通天辞行。通天坐在云床之上，淡淡叮嘱：
“洪荒近来不太平，裂隙之行需慎之又慎，此番回人族部落，也多看看凡间烟火——大道不止于苦修，亦在众生百态里。”说罢，抬手将一枚刻着“诛仙剑纹”的玉佩递给他，“此乃护道玉，可挡三阶以下先天灵宝的冲击。”
李念双手接过玉佩，躬身行了一礼：“谢师尊关怀，弟子省得。”
辞别通天后，他便离了金鳌岛，往人族部落的方向去。刚到东海之滨，眼底便撞进一片热闹景象：
砖石垒砌的城墙正往上拔高，十几个壮硕的族人喊着号子夯土，声浪顺着海风传得老远；
宽整的土路从城门口往外延伸，几个孩童跟着大人推着木车，车上堆着刚采来的石料。
城外的田埂里，族人扛着锄头穿梭，新播的谷种刚冒出嫩黄的芽尖，沾着晨露格外鲜活；
更远处的海边，十几艘渔船排成排，渔网往上收时，银闪闪的鱼群在网里蹦跳，渔人的笑声能盖过海浪声。
李念放缓脚步，一路顺着人族疆域往念部落走，目光也没闲着——
他瞧着族人用草木编的篱笆圈起院落，瞧着市集上有人用兽皮换陶罐，瞧着学堂里传来孩童念诵“天地人”的声音，嘴角不自觉地弯了弯。
李念索性敛去了所有修为，连周身凝而不发的混沌气都藏得干干净净，只换上一身凡人穿的粗布短衫，混在人群里走走停停。
他不愿以修士的视角俯瞰这片土地，反倒想做个真正的凡俗，把红尘里的每一丝细碎情绪都攥在手里。
路过市集时，他跟着人群挤到卖麦饼的摊子前，听农妇捧着刚出炉的饼子跟摊主笑：
“今年收成好，给娃儿多买两个！”那语气里的踏实，是丰衣足食最直白的满足；走到田埂边，又撞见农人蹲在地里拔草，累了就坐在田垄上啃干粮，跟邻地的人唠“今年的谷穗比去年沉”，眼角的笑纹里都裹着暖意。
村口的唢呐声里，新郎红着脸给长辈敬茶，指尖都在微微发颤，是藏不住的欢喜。
市集角落，小贩跟顾客为了半把豆子争得面红耳赤，转头却又笑着多添了一勺，是凡人的热络。
老槐树下，白发老人摩挲着旧木牌念叨“娃儿去远方筑城，该添件厚衣了”，语气软下来的瞬间，是牵挂的温。
甚至连孩童为了半块糖哭鼻子，转头被卖糖人的捏了只兔子糖又破涕为笑，那点转瞬即逝的委屈与雀跃，都被他悄悄记在心里。
这些不是闭关时炼化灵气能悟到的滋味——是麦饼的焦香，是农人的笑语，是哭哭笑笑里的烟火气。
他就这么走着，把红尘里的喜怒哀乐一一收进眼底，倒比从前苦修百年，更懂了几分“大道藏于众生”的真意。
......
念部落，黄角树下。
熟悉的配方，熟悉的人。不过羽好似随着年龄的增长，脾气也随着在增长。
“云！你今儿必须给我说清楚，为啥我狩猎队不能进驻蚁巢！”他往前凑了半步，大有再吵两句就动手的架势，“你不给我说个子曰来，我跟你没完！”
“你还有脸提？”云瞪回去，声音也拔高了半分，指尖还点了点石桌，
“族里规矩明明白白，各队一年只能进蚁巢修炼一次，轮着来！就你脸大？去年一年你都去了三次，现在还想着占名额？”
“谁、谁去年去了三次！”羽的耳朵尖悄悄红了半分，却还梗着脖子犟，慌忙别开脸嘟囔，“那都是去年的老黄历了！你倒好，记到现在还翻旧账，要不要把我小时候偷摘果子的事也提一提？”
“哟，这吵得热火朝天的，今儿个是啥好日子——喜鹊要抢着霸窝了？”
一道带着笑意的声音突然从树后飘出来，羽和云的争吵瞬间顿住，众人齐刷刷回头——
不知何时，李念正斜靠在黄角树的粗树干上，手里还把玩着片刚摘的树叶，眉眼间满是轻松，半点没有久别归来的生分。
众人先是愣了愣，随即都松了口气——他们都知道李仁是李念的分身，平日里也从没失过礼数，可李仁身上那股子因修炼《神象镇狱功》养出的威压太盛，哪怕只是站在跟前，都让人忍不住绷紧神经，连说话都得斟酌几分。
可李念不一样。他修的《玄黄练道经》本就温润，周身没有半分迫人的气势，反倒像晒了半晌的暖阳，让人瞧着就觉得亲近。
羽刚才还绷着的脸，这会儿不自觉地松了，连撸着的袖子都悄悄放了下来，挠了挠头嘿嘿笑：“首、首领？您啥时候回来的？”
李念笑着直起身，看向还僵着的羽和云：“刚回来没半炷香，就听见你们俩在这吵得全村都听见——蚁巢的事，我在路上就听族人提了一嘴。”
李念走到石桌旁坐下，指尖轻轻摩挲着云递来的粗陶茶盏，凉沁的麦茶香漫进鼻尖。
他抿了一口茶，目光先落在羽身上，语气带着几分考较：“羽，你天天盼着进混沌蚁巢，可知它最大的功效是什么？”
羽愣了愣，挠着后脑勺皱起眉，一脸茫然地摇头：“不就是能吸混沌气变灵气，进去修炼舒坦嘛？还能有啥？”
李念没接话，转头看向身侧的云，眼神里多了几分期许：“云，你是军阁阁首，掌着族里的兵事，你来说说。”
云微微颔首，语气比羽沉稳许多，条理也更清晰：“据族内记载，混沌蚁巢有两大显用——
一是能自主吸纳混沌之气，转化为族人可修的灵气，这是大家争着进去修炼的缘故；
二是能隐匿于虚空，寻常修士难寻踪迹。”他顿了顿，看着李念的眼睛补充，“目前族里用到的，确实只有这两项功能。”
“你们竟都只看到这两层？”李念放下茶盏，目光扫过围过来的一众负责人，见众人要么点头，要么露出“不然还有啥”的疑惑，才缓缓开口，声音里多了几分郑重，“它真正的大用处，是能当一座移动的战争堡垒。”
这话让羽瞬间睁圆了眼，云也下意识往前凑了凑。
李念继续道：“将来若是人族和妖族再度开战，兵力投送时，咱们的战士能藏进蚁巢——
借着它隐于虚空的特性，悄无声息绕到敌方侧翼，打他们个措手不及，这是‘不知不觉’的优势；
平日里练兵，蚁巢内部空间广阔，既能屯驻兵马，又能模拟山林、平原的实战环境，比在部落里搭练操场管用得多。”
云听完，眉头渐渐舒展，猛地一拍石桌：“对啊！我怎么没想到！有了这堡垒，咱们兵事上能灵活太多！”羽也跟着拍大腿，懊恼道：“早知道它能打仗，我之前哪还只想着进去修炼！”
李念看着两人的反应，眼底泛起笑意，又添了句：“往后族里用蚁巢，不能只盯着修炼，军阁得先拟个章程，把练兵、驻军的用途规划起来——这宝贝，得用在实处上才不算浪费。”
顿了顿，对阵阁的阁首道：“阵阁要全面研究混沌蚁巢，看是否能在此基础研发出缩减版的混沌蚁巢。或者把这个作为母巢，研发出子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