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山脚下的土路比想象中难走，坑坑洼洼的，车轮碾过碎石，震得人胳膊发麻。
宋江站在山道口，抬头往山上望——青灰色的山体藏在薄雾里，半山腰隐约能看见寨门的影子，挂着面褪色的“梁山”旗，风一吹就耷拉下来，没什么精神。
“宋公明哥哥，真让吕头领他们在山下等啊？”王英押着财物赶上来，肩上扛着个沉甸甸的布包，里面是清风山的银子，脸涨得通红，“多带点人上山，王伦也不敢随便刁难咱们。”
宋江摇了摇头，拍了拍王英的胳膊，让他把布包往身后挪了挪，别太显眼：“不用，咱们先上去见王伦，要是顺利，再让他们上来；要是不顺利，人多反而让他更警惕。”
他转头对吕方、郭盛说：“你们在山下找个背风的地方歇着，看好财物，别让人靠近，我跟燕顺他们上去一趟，很快就回来。”
吕方攥着方天画戟的杆，点了点头：“哥哥放心，我们在这儿守着，绝不让财物出岔子！”
郭盛也跟着应道：“要是山上有动静，我们就往上冲，帮哥哥撑场子！”
宋江笑了笑，没再多说，带着李四、张猛、李二、王三，还有燕顺、郑天寿，顺着山道往上走。
刚走没几步，就见两个喽啰从山上下来，穿着短打，手里拿着长枪，见了他们，立刻横枪拦住：“站住！你们是谁？来梁山干啥！”
“我是郓城宋江，找你们寨主王伦，有要事相商。”宋江上前一步，语气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劲儿，“麻烦通报一声，就说‘郓城宋江来投奔’。”
喽啰上下打量了宋江几眼，又瞟了眼他身后的人，见张猛长得壮实，燕顺手里还藏着短刀，不敢怠慢，赶紧说：“你们在这儿等着，我去通报寨主！”
说着，一个喽啰往山上跑，另一个守在原地，眼睛死死盯着他们，连大气都不敢喘。
等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跑上去的喽啰才回来，摆了摆手：“寨主让你们上去，跟我来！”
几人跟着喽啰往上走，山道越来越陡，两旁的树林密得很，偶尔能听见上面传来的说话声，却看不见人，透着股戒备的意思。
到了聚义厅门口，喽啰推开门，喊了声“宋押司到”，就退到一边，没敢进去。
宋江深吸了口气，率先迈步进去，厅里的景象瞬间映入眼帘——正中间摆着张宽大的梨木桌案，上面放着个青瓷茶壶，旁边堆着几卷文书，桌案后坐着个穿青色长袍的汉子，手里拿着把折扇，慢悠悠地扇着，正是梁山寨主王伦。
王伦的两边，站着两个汉子，左边的杜迁长得高瘦，右边的宋万矮胖，两人都穿着粗布衣裳，手里攥着刀把，眼神警惕地扫过宋江一行人，像是在掂量他们的斤两。
厅里就他们三个人，烛火在壁上跳动，把影子拉得老长，气氛透着股说不出的冷淡。
“宋押司大老远来梁山，有何贵干？”王伦没起身，只是抬了抬眼皮，扇子还在慢慢扇着，语气里没半点迎客的热络，反而带着股疏离。
宋江走到厅中间，停下脚步，对着王伦拱了拱手，姿态放得平和：“王寨主，我是郓城宋江，跟东溪村的晁盖是过命的朋友。早就听说梁山是好汉聚集地，今日特来投奔，还带了燕顺、郑天寿几位兄弟，想跟着您一起干大事，壮一壮梁山的声势。”
他说这话时，眼神扫过杜迁和宋万，见两人没什么反应，只是盯着自己，心里大概有了数——王伦这是早有准备，故意摆架子。
王伦听完，嘴角扯了扯，像是笑，又没什么笑意，他把扇子往桌案上一放，身体往前倾了倾：“宋押司的心意，我心领了。可梁山地方小，粮囤里的粮也不多，拢共就那么几十号弟兄，实在容不下这么多好汉。”
他顿了顿，从袖袋里摸出个布包，往桌案前推了推，布包打开个小口，露出里面的银锭，约莫五十两的样子：“宋押司要是不嫌弃，这五十两银子您拿着，就当是梁山的一点心意。您还是回郓城去，凭着您的名声，在哪儿都能立足，犯不着来我这小山寨委屈自己。”
这话明摆着是打发人，连“投奔”的话都没接，直接让宋江走。
燕顺站在后面，一听就急了，往前迈了一步，刚想开口反驳，手腕却被宋江悄悄按住了。
宋江没看燕顺，只是盯着王伦，语气比刚才沉了些，却没发火：“王寨主，我不是来要银子的。我是真心想帮梁山壮大——晁盖在东溪村劫生辰纲，官府查得紧，是我提前报信，还帮他瞒过济州府的捕快，才让他安稳到现在。”
“现在我来梁山，不是来蹭粮蹭住，是想带着弟兄们，跟您一起抢州府、囤粮草，让梁山不再是这山里的小山寨，而是能让官府都忌惮的地方。”
他说这话时，眼神里带着股坚定，没了之前的平和，反而透着股让人不敢轻视的劲儿。
王伦握着扇子的手紧了紧，指节泛白，他没立刻说话，只是盯着宋江，像是在琢磨他的话是真是假，又像是在想怎么继续打发。
杜迁和宋万也对视了一眼，眼神里多了些犹豫——生辰纲的事他们早有耳闻，没想到宋江还帮过晁盖，这可不是普通押司能做到的。
厅里的烛火“噼啪”响了一声，火星溅起来，落在桌案上，王伦才缓缓开口，语气里多了些试探：“你帮晁盖劫生辰纲？就不怕官府查你？”
“怕就不会来梁山了。”宋江笑了笑，语气里带着点坦荡，“我宋江做事，要么不做，要么就做到底。现在官府盯着晁盖，也盯着我，我来梁山，是想跟弟兄们一起，找条真正的活路，不是来混日子的。”
王伦没再接话，只是重新拿起扇子，慢慢扇着，眼神却飘向厅外，像是在等什么人，又像是在盘算对策。
燕顺站在后面，心里急得慌，想再说话，又被宋江的眼神制止——他知道，现在急也没用，王伦这是故意拖延，说不定还在琢磨更狠的刁难法子。
宋江也没催，只是站在原地，目光平静地看着王伦，心里却在想：晁盖和吴用应该早就知道自己来梁山了，怎么到现在还没露面？难不成是王伦故意拦着，不让他们来？
厅里的空气像是凝固了，只有扇子扇动的轻响，还有烛火跳动的声音，每一秒都透着股让人不安的停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