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桌旁,众人依序落座。
沈老爷子沈峥自然是主位,左手边依次是沈崇山、季澜,右手边是沈崇明、柳玉茹,其他小辈和亲戚按长幼亲疏依次排开。然而,一个尴尬又诡异的位置形成了——江寻被安排在了沈行安旁边,而沈知远,竟旁若无人地直接拉开江寻另一侧的椅子坐了下来。
沈老爷子看着这一幕,自己最看重的孙子和现在着力培养的孙子,一左一右夹着那个让他头疼的女人,气得呼吸都重了几分,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最终还是沈崇山看不过去,沉声开口:“知远,过来,挨着你爷爷坐。”
沈知远眼皮都没抬一下,慢条斯理地摆弄着面前的餐巾,语气平淡又疏远:“爸,还是算了吧,坐哪里不是一样吃饭。”
沈崇山眉头紧锁:“知远!你一直是个懂事、听话、守规矩的好孩子!出去这一年,难道还没有反省够吗?今天叫你回来是什么意思,你不明白?不要再惹你爷爷生气了!”
“反省?” 沈知远终于抬起眼,看向自己的父亲,“爸,我守了三十年的规矩,循规蹈矩,最后换来了什么?不过是沈家随时可以抛弃的一枚棋子,一个玄州人尽皆知的笑话。” 他目光扫过桌上神色各异的众人,最后定格在沈崇山脸上,“既然守规矩是这个下场,那我以后,也没必要再守了,反正我在玄州已经是个废物,以后沈家就当是发发善心,养个闲人吧。” 说完,他还故意侧过头,深深望了江寻一眼。
沈崇山被他这番话噎得脸色涨红:“你……!”
“大哥,消消气。” 二叔沈崇明赶紧出来打圆场,他脸上堆着看似宽容的笑,话里却藏着针,“知远这孩子,心里对爸和大哥你有怨气呢,我们都理解。大过年的,还是别说这些不高兴的了。” 他转头又对沈知远说,“知远啊,你当时确实是惹了不小的祸,让沈家丢了那么大的人,现在你爷爷不计前嫌让你回来,你懂事些,快,给你爷爷道个歉,这事就算过去了。”
他这话,看似劝和,实则是在提醒所有人沈知远曾经的“罪过”,凸显二房的“顾全大局”,同时将沈知远架在“不懂事”的位置上。
沈知远嗤笑一声,看向沈崇明:“二叔,您就不用费心再劝了。这顿饭,本来也不是我要吃的。” 他语气转冷,“如果不是阿寻在这里,我给爷爷拜个年,转身就走,没必要在这里,陪着你们演这一出父慈子孝、家庭和睦的戏码。”
他这话,将在场所有人都讽刺了进去。
接着,他目光转向对面的沈行安,挑衅道:“大哥,沈家……现在既然是你在管着了。” 他刻意停顿了一下,目光灼灼地看向江寻,“那么,阿寻……你是不是该还给我了?”
沈行安被他这直白的要求弄得一愣,刚想开口,他身边的江寻却抢先说话了。
她立刻反驳,充满对沈知远的“嫌弃”和对沈行安的“维护”:“凭什么呀?沈知远,谁要跟着你啊!你名声都坏透了,还想让我跟着你在玄州一起待不下去吗?” 她仿佛没看到桌上瞬间凝滞的气氛和沈崇山、季澜骤然难看的脸色,继续“苦口婆心”地劝道:
“虽然呢,我也知道,‘私生子’这个身份不是你能选择的……” 她这句话如同惊雷,再次狠狠撕开了沈家最不愿提及的伤疤,沈崇山握着酒杯的手收紧,季澜的脸色更是煞白。
江寻仿佛毫无察觉,继续说着:“但是你得认清现实啊!我劝你啊,还是乖乖回海外去吧!反正你有能力,有人脉,有技术,有手段,你到哪里不能风生水起呢?何必非要留在玄州,跟我们家行安争沈家这点家业呢?多没意思!”
她这番话,看似在劝沈知远放手,实则句句都在沈老爷子心上敲钉子——她清清楚楚地告诉所有人,沈知远离开沈家,照样能混得好!而他沈行安,离了沈家可能什么都不是!这简直是赤裸裸的离间和威胁!
沈老爷子的脸色果然变得更加难看,他握着拐杖的手背青筋暴起。他之所以只是“教训”沈知远而没彻底放弃,就是因为清楚这个孙子的能力远超其他人!江寻的话,让他心底那丝“沈知远可能会彻底脱离掌控”的担忧骤然放大。
“阿寻,” 沈行安适时地打断了她,拿起酒杯,语气有些紧绷,面上却维持着风度,“长辈们说话,我们小辈听着就好。”
他不能让江寻再说下去了,这女人看似帮他,字字句句却都在帮沈知远彰显价值,刺激老爷子!
江寻立刻换上乖巧无比的表情,低下头,软软地应道:“哦,好嘛,我听你的,我安静待着。”
变脸速度之快,让人叹为观止。
三叔沈崇辉见状,赶紧举起酒杯打圆场,笑着高声说:“爸!大哥二哥!今天可是除夕,咱们不提那些不高兴的事儿!来,爸,我们敬您!祝您新年身体康健,福寿绵长!大家都举杯!”
一时之间,桌上众人仿佛瞬间戴上了面具,纷纷换上笑脸,举起酒杯,说着吉祥话,刚才那剑拔弩张、暗潮汹涌的气氛仿佛从未存在过。
“祝爷爷新年好!”
“祝爸身体健康!”
在一片虚伪的祥和气氛中,没人注意到,餐桌之下,沈知远的手早已悄悄握住了江寻的手,两人十指紧紧相扣,传递着只有彼此才懂的默契与力量。他们的腿在桌布的掩盖下,也不安分地轻轻碰触、纠缠,无声地进行着只有他们自己才懂的亲密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