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沈知远那个瘟神后，江寻回家胡乱收拾了几件换洗衣物，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红肿的嘴唇和脖颈的烫伤，悲愤交加。
她在客厅里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最终对沈知远回来“验收成果”时不客气的恐惧，战胜了此刻偷懒的欲望。
她再次踏进了那间格斗室。
王教练依旧板着一张脸，抱着手臂看着她：“还以为你今天不来了。”
江寻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哪能啊……沈总的‘厚爱’，不敢忘。”
她把“厚爱”两个字咬得格外重。
热身运动依旧。
高抬腿时，她感觉昨天饱受摧残的大腿肌肉在疯狂哀嚎，开合跳时，全身的骨头都在咯吱作响。
她一边龇牙咧嘴地做着，一边在心里把沈知远的祖宗十八代又“问候”了一遍。
今天开始复习直拳和踢腿。
或许是肌肉产生了些许“记忆”，也或许是破罐子破摔后反而放开了，江寻的动作虽然依旧笨拙，但比第一天那种同手同脚的企鹅姿态要稍微协调了那么一点点。
“重心！重心下沉！你是扎马步不是蹲坑！”
“出拳要拧腰转胯！带动手臂！不是光靠胳膊甩！”
“踢腿！快！准！狠！你那是在给人挠痒痒吗？！”
“教练……轻点骂……给条活路……”江寻一边按照要求调整动作，一边喘着粗气求饶。
“活路？在沈总这里，你只有死路和生不如死两条路！”王教练冷酷地打破她的幻想。
在一次练习侧滑步时，江寻脚下拌蒜，差点给自己来个平地摔，幸好及时扶住了旁边的把杆。
“哎呦我去……”她惊魂未定。
“平衡感太差！加练单腿站立！”王教练毫不留情。
江寻欲哭无泪，只能金鸡独立地站在那里，摇摇晃晃，嘴里念念有词：“沈知远……我上辈子是不是掘了你家祖坟……这辈子你要这么折磨我……”
“狗男人……控制狂……心理变态……”
“散打散打……我看你是想把我打散架……”
“等姑奶奶我神功大成……第一个收拾你……”
她骂得正投入，王教练一个眼刀甩过来：“嘀咕什么呢？集中注意力！”
江寻立刻噤声，挤出一个假笑：“报告教练！我在默念动作要领！”
三个小时的折磨终于接近尾声，今天的内容是学习简单的格挡和躲闪，王教练拿着手靶模拟攻击，江寻需要做出反应。
“左格挡！右闪！低头！”
“太慢了！你这速度，早被人打成猪头了！”
“哎哟！”一个没躲开，手靶轻轻擦过她的手臂，虽然不疼，但侮辱性极强。
江寻被打出了火气，也顾不上怕了，开始努力闪躲、格挡，虽然依旧狼狈，挨了好几下，但至少不再是完全被动挨打的状态。
训练结束的哨声响起时，江寻直接呈“大”字形瘫倒在地板上，连手指都不想动。
“今天……有点进步。”王教练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难得地吐出一句表扬，“至少……知道躲了。”
江寻连翻白眼的力气都没有了，喘着气说：“谢谢教练……不杀之恩……”
她躺在地上，看着天花板上的灯，感觉全身的骨头都像被拆开重组了一遍。
但奇怪的是，除了铺天盖地的酸痛，心底似乎有一些……成就感？虽然只有那么一丢丢。
至少，今天没哭，也没逃跑。
她苦中作乐地想。
江寻拖着双腿，迈进病房。
苏晚已经醒了，病床被摇起，她和裴瑾正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电视。
听到动静，两人同时转过头。
裴瑾看着她那副走路的狼狈样，皱了皱眉：“你都这样了，还跑来干嘛？这里有我看着就行了。”
苏晚的视线落在江寻的腿上，也有些惊讶：“你真去练了一整天啊？”
江寻把带来的东西放在柜子上，然后像一摊软泥一样，直接倒在了旁边那张空着的陪护床上。
她一边龇牙咧嘴地揉着自己的大腿，一边有气无力地解释：“没有……下午去了趟机场，送沈总。”
她想起正事，对裴瑾说：“你一会儿回家吧，今晚我在这儿就行，你回去好好收拾收拾自己再过来。”她打量着裴瑾，补充道，“你现在……有点邋遢。”
此时的裴瑾，确实显得有些憔悴。
连续两天的担忧和守候，让他眼下泛着淡淡的青黑，下巴冒出了些许胡茬，头发也不像平时那样打理得一丝不苟，随意地耷拉着，身上的衣服也皱巴巴的。
裴瑾闻言，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然后看向苏晚，带着点不确定地问：“我……我现在很难看吗？”
苏晚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两秒，残忍的说道：“哦，有一点。”
裴瑾被她这回答噎了一下，忍不住嘴贱地回了一句：“那你现在……也没有多好看。”
话一出口，他就有点后悔了。
病床上的苏晚脸色苍白，嘴唇没什么血色，因为失血和疼痛，精神也有些萎靡，确实和平时那种明艳的状态相去甚远。
三个人面面相觑，看着彼此都不算“光鲜”的模样——一个病恹恹，一个憔悴邋遢，一个浑身酸痛、走路歪斜。
这诡异的画面让三人愣了片刻，随即不知是谁先没忍住，低低地笑了一声，接着三个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病房里弥漫开带着苦涩却又温馨的气氛。
过了一会儿，裴瑾还是站起身，他确实无法忍受自己以这样邋遢的形象长时间待在苏晚面前。
“那我回去一趟，很快回来。”他叮嘱江寻。
江寻瘫在床上，有气无力地挥挥手：“知道了，快去快回。”
裴瑾离开后，病房里安静下来，只剩下电视里微弱的声响。
江寻躺在陪护床上，望着天花板，忽然开口：
“晚姐，裴瑾说……等你好一些了，他就离开。”
苏晚看着电视屏幕，眼神没什么波动：“哦，离开吧，这次走了……就别再回来了。”她后面的话没有说出口，但江寻知道，她是怕自己再次失控，也怕这复杂的关系继续纠缠下去。
江寻侧过身，面向苏晚的方向：“可以不让他走吗？我还挺喜欢他的……哦不是，你别误会！我是说，他和咱们比较熟了，脾气也摸得差不多，你能不能就还跟以前一样？你在雾星工作，我本来就不放心，有他在旁边照应着，我……我能安心一点。”
苏晚叹了口气，淡然道：“这工作又不是能干一辈子的，我还能一直下场陪酒啊？再说，他也不可能一辈子在酒吧待着，我们这一行，都是吃青春饭的。他干脆就离开好了，去找个正经事做。”
江寻眨了眨眼：“啊？那……他会干什么啊？”
她想起裴瑾那双比自己还保养得宜的手：“他那手比我的都白嫩，像是能吃苦的样子吗？”
苏晚也被她这个问题问得愣了一下，仔细想了想，发现自己对裴瑾除了在酒吧游刃有余之外的其他技能一无所知。
她有些烦躁地挥挥手：“你操心他干嘛？又不是我让他走的！是他自己想走！那他肯定就能想办法养活自己！轮不着你和我在这儿瞎操心！”
江寻趁机追问：“那……要是他不想走，你同意他留下吗？”
苏晚被她问得有点烦了，拉高被子盖住半张脸，闷声说：“随便！我困了，睡觉了！”说完就闭上了眼睛，摆明了拒绝再谈。
江寻看着她这副样子，心里稍微松了口气。“随便”，在苏晚这里，很多时候就意味着默许。
她也确实累了，浑身像散架一样，伴随着苏晚平稳的呼吸声和电视里细微的背景音，她也很快睡去。